“爸爸?”
江稚小小聲地喚他。
但,爸爸還是沒有抱起她。
粉團子的眼睛變得霧蒙蒙的,她低下頭,用力地揪起爸爸的褲子,想往地上一躺哭鬨打滾死活不走,可是,可是……小朋友的信仰是成為和爸爸一樣的強者,強者是不會耍無賴的。
江稚強忍著快要崩潰的情緒,鬆開手抹了抹眼淚。
她覺得自己好隱忍,好孤絕!
普通的話語已經不能夠形容她此刻的難過,在星網衝浪認字的未來小朋友吸吸鼻子:“那、那就到此為止叭,再叫爸爸就不禮貌了……”
嗚,好難過。
江稚在心裡說:【係統叔叔,我要放歌。】
係統:【小主人要聽什麼歌?】
江稚背過身去,慢吞吞地一步作兩步:【我emo了,要聽《孤勇者》。】
小短腿邁了沒兩步,就聽得背後響起歎氣聲。
江殊蹲下來,輕拍這個陌生的小女孩的肩:“彆哭了,沒不要你,但我真不是你爸爸,你這麼小就跑出來,久了家裡人會擔心的。”
他的手剛拍上去,小不點就迅速轉過身來,往他懷裡鑽:“爸爸會擔心嗎?”
“……你爸爸肯定會擔心。”
他哄小孩。
這麼愛撒嬌的小寶貝,誰家丟了不擔心。
江稚將頭靠在他的頸窩裡,心想爸爸好會騙人。
他把自己丟在小星球六年,也沒見他擔心地回來看過她一遍。
她爸現在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江殊在網絡上看過,說兒童有時不是有意撒謊,而是分不清幻想和現實,會將腦補的內容當作是真實發生的事,女孩長得玉雪可愛,眸子乾淨靈動,一看就沒有唐氏兒*的特征,他總不能將小孩趕出大馬路,又顧慮到報警會嚇到她,隻好先穩住她,再慢慢問出她家裡人的信息。
他計劃得很好,很充份。
“江稚小朋友……”
他清清喉嚨,正打算循循善誘,卻被江稚的清脆童音打斷:“爸爸,那個站在二樓的漂亮阿姨是誰呀?”
江殊回過頭,仰起視線。
他看到病弱的母親扶牆而立,雙眼放光地看著自己和他身務的小姑娘。
廚房傭人探出半個頭:“少爺,太太剛才就出來了。”
江夫人:“我都聽到了。”
“媽你聽我說……”
小團子激動地揮舞手手:“原來是奶奶!”
江夫人:“誒!”
這一聲奶奶叫得又甜又軟,直叫到江夫人的心坎裡去。
這回,豈止是雙眼放光。
江殊見到醫生說隻剩半年壽命的病母臉頰都泛起了喜悅的紅暈。
他不忍見母親大喜後又失望,撈起小團子後便迅速往自己房間裡走,決意關起門來和小朋友說清楚。江稚不明就裡,以為爸爸和自己玩呢,一邊被扛著走,一邊很自來熟地和江夫人揮手:“奶奶,我等下來跟你玩呀!”
“好好好。”
一聲奶奶叫的,江夫人都覺得自己血壓平緩不少。
啪地關上門後,江殊的血壓卻猛然飆升。
他定定神。
母親是病糊塗了,又太希望能見到他結婚生子,沒反應過來他怎麼可能有個這麼大的女兒。雖然很殘酷,他必須得解開這個誤會……
他抬手扶額,思索要從何說起。
在江殊思考的時候,小團子也悄咪咪地打量他。
記憶中的爸爸,應該是身高近兩米,八麵威風的肌肉猛男。
可是……
江稚再次偷看爸爸。
爸爸偏淺的瞳眸既漂亮又涼薄,高挺鼻梁和薄唇組成優越的五官,白色的校服搭在他的寬肩上,能看出他身材瘦削得幾近營養不良,是風一吹就倒的體格,卻透著股刻著十萬個不服的倔強氣質。
爸爸年輕時居然是這樣子的嗎?
說來,江稚其實也沒見過父親的樣子。
從她懂事起,父親的影像已經因為“不可直視神明”為由被徹底抹消,隻剩下文字記載他的過去,她也隻能從父親的暢銷傳記《無敵成神記》中,想象父親的偉岸模樣。
《無敵成神記》裡,曾經有一段描寫:
【江殊抬起手。
頃刻間,天地陷入漆黑,如臨永夜。
被他無形的威壓所懾,天地萬物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他從虛空中抽出長劍。
劍身微顫,隻是發出的餘威,竟將北城最高的一座山蕩平!
再一揮劍,無數忤逆者人頭落地!】
真不怪江稚給爸爸腦補了一個八塊腹肌猛男的形象。
一抬手就夷平一座山。
那力氣能小嗎?
江稚現在的心情,就好像隻看同人產出的假粉,對偶像在同人裡的強壯猛男形象深信不疑。
被人拿原作科普,才發現偶像是文弱書生。
OOC害人啊!!!
江殊剛組織好措辭,就被兩隻雪白藕臂圈住頸項,聽得小朋友奶聲奶氣地堅定表白:“就算爸爸沒有兩米八,我也一樣愛爸爸的。”
小朋友無條件的愛和信任能軟化堅冰。
但江殊隻是一個二十歲青年,他不太懂:“但我真不是你爸。”
“看來爸爸很難接受我是你女兒這件事,”江稚吸吸鼻子,強忍著不哭:“那我說另一件可能容易點接受的事情叭。”
“嗯,你說。”
“我來自八百年後。”
……
江殊覺得這個小朋友的語文課可能沒有好好教導“容易接受”這四個字的正確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