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一天以後,這一屋子性格各異、來曆各異、在常理下絕不會有共處一屋的機會的人,就這樣波瀾不驚地相處了下去。
諸伏景光作為這一屋子中最正常的人,他在被召喚而來的第一天,就毅然地肩負起了投喂一屋子大小孩的重任,用微笑的麵容堅強扛起所有。
但在他獨處之時,他依然忍不住在心中生出重重憂慮,擔憂著隻是眨了眨眼就過了八年的時間,還有此刻不知身在何方、處境如何的各位好友。
萩原還好嗎?還是一副在姑娘們間左右逢源的樣子嗎?
鬆田也是,也不知道那家夥的急性子改了沒有。
還有伊達班長,八年過去了,現在的他跟女朋友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嗎?
最後……是零和哥哥……
白蘭先生說他是因為死亡了才會被召喚到這裡的,也不知道他死的時候零和哥哥知不知道、是什麼心情……
“唉……”
二十歲的諸伏景光歎了口氣,滿腔愁緒。
他想要去查一查這些年的變化以及故人們的下落,卻又無從下手,畢竟現在的他不但是個黑戶,還是個打破世界觀的“式神”。
如果這樣的他真的突然出現在了故人麵前,那很難說大家是驚更多還是喜更多。
“唉……”
諸伏景光又歎了口氣。
好難啊。
活人好難,死人也好難,而那種死而複生後還失去好幾年記憶、以致於離譜得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的人——比如說自己——那更是難上加難!
說真的,他到底怎麼死的?
諸伏景光的滿腹愁緒很快被敏銳的夏目察覺了。
於是,在又一天放學回家後,夏目來到諸伏景光的麵前,仰頭看他,問道:“景光哥哥,你最近都很困擾的樣子……是遇到什麼難題了嗎?”
諸伏景光一愣,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被一個孩子察覺了。
他有些慚愧,不願令夏目這樣的孩子反過來擔心他,於是就想要露出笑容將這些掩飾過去,可當諸伏景光對上夏目那雙過分澄澈、像是能夠看穿人心的眼睛時,那些準備好的話卻又說不出來了——
夏目這個孩子,或許比他想象得更聰明敏銳、成熟透徹。
而這樣的人,是不該被當作無知無憂的孩子對待的。
諸伏景光生了出這樣的明悟,於是他沉默片刻後,歎道:“是的,我在煩心一些……大人間的事。”他含糊說著,“沒關係的,不用擔心我,貴誌。人長大後總是會有煩惱的,而大人之所以是大人,就是因為他們必須要獨立處理好這些事啊!”
夏目貴誌輕聲問道:“獨立處理好?也就是說必須要一個人才可以嗎?”他像是小大人般歎了口氣,“原來是這樣啊……原來無論大人還是小孩,隻要是人生都會一直這麼孤單和辛苦,那為什麼會有孩子想要快快長大,又為什麼會有大人想要變回孩子呢?”
諸伏景光一呆,目光驚訝地看向夏目,沒想到夏目這個五歲的孩子竟會說出這樣成熟到近乎悲觀的話。
可很快的,諸伏景光想起夏目曾對他提及的浮萍般的寄宿經曆,立即反應了過來:“不是的,夏目,我不是這個意思。大人需要獨立處理好自己的事,不讓自己的事麻煩到彆人,是因為大人往往比孩子更堅強……但就算是這樣,大人們也會遇到不是‘彆人’的人們的。”
他有些緊張地解釋起來,唯恐自己一個小小的吐槽就帶歪了一個本該陽光燦爛的孩子。
“人們在從孩子長成大人的路上,會遇到許多許多的人。這些人中可能有很多跟你合不來,但更多的卻是對你抱有善意、跟你意氣相投的人。他們的存在,會為你分擔你所有的痛苦和快樂,會讓你覺得自己不再是孤獨一人,甚至讓你覺得自己的生命都因此變得更有意義了起來。”
“他們或許會成為你的‘朋友’,為你排憂解難;或許會成為你最重要的‘家人’,與你共度難關;哪怕他們最後選擇離開,但與他們相遇的記憶也會成為你最美好的回憶之一。夏目,不斷地去遇到這些人、去與他們建立深厚的羈絆,也正是我們從‘孩子’變成‘大人’的意義之一啊!”
諸伏景光努力想要告訴夏目貴誌人生不需要這樣悲觀,更不會一直這樣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