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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蘭在夢的深處越走越遠。
他走過黑暗的泥沼,走過如同破碎鏡麵的記憶碎片,對鏡麵後世界裡上演的悲歡離合一概不理,隻向著死亡的儘頭走去,一如他最開始計劃的那樣。
無數聲音在他耳畔回響,混淆了記憶與夢境。
恍惚間,白蘭聽到有人在呼喚自己。
“白蘭……”
“白蘭!!”
那像是記憶裡的聲音,也像是自己的錯覺。
於是白蘭沒有回頭,繼續向前。
可很快的,那聲音越來越近,並且伴隨著一陣惡風襲來。
白蘭心中咯噔一下,感到不妙,連忙回身伸手,這才擋住打向他俊臉的一拳。
在他麵前,沢田綱吉的神色冰冷,眼瞳卻像是被怒氣點燃了金輝。
白蘭驚愕看他:“你怎麼——你竟然真的追來了?”
這家夥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
沢田綱吉氣急攻心,又是一拳揍來。
當了幾輩子遠程法師的白蘭嚇了一跳,狼狽接下。
“喂!”白蘭委屈嚷嚷,“有話就好好說話嘛,動手做什麼?”
沢田綱吉強壓怒氣:“白蘭,你就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白蘭眨眼,有些遲鈍:“說什麼?你想聽什麼?”白蘭簡直要替自己叫屈,“我該說的不都說完了嗎?你喜歡的人是個人渣變態、是腦袋有病的家夥,你殺得越早越好,千萬彆有心理負擔,因為對變態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我說得還不夠好聽嗎?你還要聽什麼嘛!”
白蘭漫不經心又惡意賣萌的神態,一如沢田綱吉記憶中的那樣。
這一刻,沢田綱吉終於紅了眼眶。
“你不知道我想要什麼嗎?”他咬牙說著。
白蘭:“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你活著!”沢田綱吉厲喝,“我想要清空你腦袋裡的水,然後讓你活著回到我的身邊!”
“蠢貨,看來你跌得還不夠痛啊。”白蘭臉上的笑容慢慢淡去,“你要怎麼才能明白,跟一個瘋子談戀愛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沢田綱吉像是更生氣了。
他似乎在竭力控製怒氣,但他還是沒忍住那一瞬間流瀉的憤怒,將白蘭摜在地上,手指死死按住白蘭的脖子,杜絕了白蘭從他麵前逃跑的可能。
“總是說蠢話的人明明是你!為什麼……到了這種時候,你還在想要騙我?!”他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目光卻因為悲傷而濕潤,“白蘭,如果你真的像你自己說的那樣絕情……為什麼我最後沒有收到那封信?”
“……什麼?”
“你不是為我選好了結局嗎?”
沢田綱吉目光眨也不眨地看著白蘭,但有那麼一瞬間,白蘭感到有什麼滾燙的東西落在了自己臉上。
“你為我、為我們兩人都選擇好了結局,不是嗎?”沢田綱吉說,“那為什麼我最後沒有收到那封信?”
這一刻,白蘭失去了表情。
他歎了口氣,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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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蘭為他與沢田綱吉選好了結局。
就像是扭曲人類願望的惡魔,在“完成”許願者的願望後,為許願者挑選好了最惡意的結局。
可最後,當決戰時刻到來,白蘭看到被沢田綱吉從十年前召喚而來的少年、看到那個久違的笨拙又純粹的家夥後,他不知道為什麼猶豫了。
他跟在十年前的少年身後,來到了並盛沢田的舊居,走進臥室,拿到了一張深藏抽屜深處、被主人堅決撕碎後又小心拚合起來的照片。
那是他們二人的合照。
白蘭沒想到到了這種時候,沢田綱吉竟然還留著他們的合照。
而當時,這張合照後寫著這樣的字——
“或許……這一切我真的做錯了。”
“但我依然愛你。”
這一刻。
陽光下,空蕩蕩的世界裡。
白蘭看著這兩行字,突然就笑了起來。
“你啊——太狡猾了吧?”
為什麼那家夥總是能頂著那樣一張純良無辜的臉,做下這麼狡猾的事?
白蘭想不明白。
他將合照折起,放在胸口,而那隻從不離身的結婚戒指則在此刻取下,放入抽屜,與那份瘋狂扭曲的愛與惡意一同留在這座故居,靜靜塵封。
“我放過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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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運的人類啊,去迎接你的新世界吧。
惡魔這樣想著,走向自己的結局,走向地獄。
但那險險逃脫惡魔魔爪的人類,卻執著地不肯放手,追逐著惡魔進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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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走到了儘頭。
技能卡的效果開始衰退。
當夢的世界逐漸崩潰,兩人的身形也逐漸潰散時,白蘭聽到了沢田綱吉近乎哽咽的聲音。
“回來吧。”他輕聲懇求,“求你……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回來吧……”
他的聲音如此悲傷。
白蘭遲疑抬手,輕輕拂過他發紅的眼眶。
“這是你的願望嗎?”白蘭困惑說,“哪怕到了這種時候……哪怕你知道了我是這樣的一個爛人,你還是想要我活著、想要我回到你身邊嗎?你就沒想過在這之後——”
“我不用去想那些!”沢田綱吉粗暴打斷了他,“我隻想要你活著!活著回來!隻要做到這件事,其他的所有我都可以不去想——白蘭,你要回來,你一定要回來!好不好?”
白蘭驚訝看他,看著那如太陽一樣耀眼的金輝在沢田綱吉的眼中閃動,漂亮得不可思議,也可愛得難以言喻。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啊,我會回來的。”
每一次都是這樣。
每一次他都願意為了這個可愛的家夥改變自己的計劃。
從無例外。
白蘭微笑著,溫柔看他,篤定應下:“我會活著回到你身邊。”
“隻要是你的願望,我就一定會為你達成。”
無論相距多遠、曆經千難萬險,哪怕是跨越無數的異世界,亦或是渡過生與死之河。
“我一定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