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可惡!
多麼可恨!
多麼該死的……人類!
在又一次的跌倒後,繼國岩勝乾脆沒有站起,聲音冷酷道:“放我下來,你自己跑就是了。”
會在這樣的時刻說出這樣的話,絕不代表繼國岩勝是什麼舍己為人的好人。甚至與之相反的是,如果將諸伏景光留在這個鬼地方就能讓他脫身的話,繼國岩勝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但現在的情況是,他們兩人恐怕都無法從這座鬼山中脫身了。
諸伏景光就是個蠢才,以為自己能夠力挽狂瀾,以為自己能夠讓誰都不用犧牲。但這個蠢貨不會明白,人類就是有極限的。
有些事,人類無論如何就是做不到。
而在這個蠢貨的乾預下,新的人柱無法製成,黃泉之門必將再度打開,到時候,夜泉湧出,這座山上山下的所有人恐怕都沒人能夠逃脫一死!
既然如此,既然誰都逃不掉死亡,那自己當然要選擇一個更坦然更有尊嚴的死法!
繼國岩勝如此想著。
更何況,日上山是一座靈山。在這裡,死亡並非靈魂的終點,反而是一個新的起點。
所以,與其拖著這具孱弱的人類身軀,毫無尊嚴地苟延殘喘、垂死掙紮,倒不如坦然化身為鬼,去迎接沒有傷病也沒有衰老的新生,去登上力量的新的巔峰!
到了那時候,什麼巫女,什麼人柱,什麼惡靈,什麼黑澤逢世?必然全都不足為懼!
繼國岩勝想著,心中發狠,給這座山上的惡靈們想出了一百零八種死法,對自己即將到來的鬼生摩拳擦掌,充滿了創業式的激情。
但可惜諸伏景光並沒有get到自己同伴的惡毒與不甘,反而被繼國岩勝舍己為人的精神感動得一塌糊塗。
“請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諸伏景光咬牙,“繼國先生,你是為了我的安危才挺身而出、與惡靈對抗後才變成這樣的,你對我有著救命之恩,我怎麼可能把這樣的你丟在這樣的地方?!”
繼國岩勝:你想多了,殺鬼還真不是為了你。
諸伏景光繼續道:“在經過日上山一行後,我其實已經深深明白了,繼國先生您雖然看起來不好接近,但其實是個外冷內熱的好人,就像是白蘭先生一樣,是一個心中充滿溫柔與善意的人……世界上不可缺少的,正是你們這樣的好人,所以請務必不要放棄自己!”
繼國岩勝:……等等?跟白蘭一樣?你在這罵誰呢?!
諸伏景光鼓勵道:“請相信我,繼國先生!請相信我們一定能夠成功離開這座山、成功活下去的!隻要離開這座山就好了……隻要離開這座山,我們就能通過電話去尋求白蘭先生的幫助!我相信白蘭先生他一定會有解決辦法的!所以請再堅持一下,纜車已經不遠了,振作一點,千萬不要就此喪失活下去的希望啊,繼國先生!”
繼國岩勝:“……”
繼國岩勝就是想不通了:白蘭那家夥到底哪裡值得信任了?怎麼這一個兩個的全都是他的迷弟?!明明那個外國人一看就不是好人吧?!!
繼國岩勝額上青筋突突直跳,說不上是被氣的還是被惡心的。
他冷笑起來,說道:“白蘭?你真以為遠在東京的他會對這裡的事有什麼辦法嗎?”
諸伏景光依然樂觀:“白蘭先生能夠召喚出我們這樣的亡者、賦予我們新生,甚至還能比山下的不來方小姐更早一步察覺到這座山的異常,讓我們過來調查,由此可見白蘭先生一定是非常了不起的陰陽師之類的人物!而既然白蘭先生這樣了不起,我相信白蘭先生又有什麼不對呢?”
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甚至將繼國岩勝一度遺忘的“溝通生與死的陰陽師”的身份點明,讓繼國岩勝一時沒明白這家夥到底是真蠢還是裝蠢。
但讓繼國岩勝輕易認輸那是不可能的。
隻聽繼國岩勝冷笑一聲:“天真!如果白蘭那家夥真的這樣了不起、將事件預料到了這種程度,他怎麼還會派遣我們兩人過來調查,而不是親自過來解決這件事?”
諸伏景光有瞬間卡殼:“啊……這個……我相信白蘭先生一定有他的理由!”
繼國岩勝聲音越發譏誚:“他還能有什麼理由?坐視我們去送死的理由嗎?”
諸伏景光不讚同道:“繼國先生,你對白蘭先生的偏見真的太深了!”
繼國岩勝:“……”
到底是誰有“偏見”啊?!
繼國岩勝氣笑了:“愚蠢!如果白蘭真的有你說的這樣了不起,他現在就應該到了這座山,既然如此,你倒是叫他一聲,你看他應不應!”
諸伏景光愣了:“欸?”
繼國岩勝冷笑著:“你不叫?我替你叫吧。”
他氣沉丹田,揚聲高喊:“白蘭!!!”
這一刻,昏黃而扭曲的夕陽下,有不祥的黑色蔓延。
而還不等繼國岩勝向諸伏景光揚起勝利的冷笑,下一刻,熟悉的聲音在這扭曲之地響起——
“哦,原來你們在這裡呀~”
熟悉的欠揍語調。
熟悉的可惡白毛。
還有那張熟悉的笑眯眯的臉。
不可思議的黑色火焰散開,浴血的白蘭如實現人類願望的惡魔驟然出現,從空中輕巧落下,在二人麵前站定。
繼國岩勝與諸伏景光張口結舌,神色是如出一轍的不可置信。
白蘭笑意更深,可可愛愛地向大家眨眼,歪頭賣萌。
“好久不見呀~”
“大家看起來很想我嘛!”
繼國岩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