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杯白酒下肚,甘韜雙眼赤紅,一直矗立在他身旁的李圓圓,下意識的抽了抽鼻子,周圍酒精味撲鼻。
“高地拿下了,可我們連,也隻剩下六個同誌。”
他惡狠狠的一拍伸不直的右腿,咬牙切齒道:“我命好,就丟了一條腿,你們是不知道,我是真想把命丟在那,和同誌們一起,一起埋葬在曾經並肩戰鬥過的地方!”
肖峰、戚建、周圍的工作人員、演員,在這一刻都已知道,瓶中的白酒是真的,甘韜也是真的乾了兩杯白酒,整整六兩。
很多人在驚歎他的酒量。
可攝影師老郝、導演戚建、參與此鏡頭的演員,都在驚歎他的專業能力。
驚歎他的猙獰表情,和絲毫不破音的,壓抑在嗓子裡的清晰低吼!
驚歎他眼眶中似落未落的那顆晶瑩!
“狗雜,你他娘的說那麼多什麼意思?”
“出演孔玉龍的演員秋澤被壓戲了,隻能靠音量大來支撐自己內心的不甘!”戚建內心道。
“玉龍,坐下。”孔老二吼完老三,衝狗子再次嗬嗬道:“老三不懂事,狗子兄弟彆見怪。”
宴席不歡而散。
孔家門口,桃花瞅著一瘸一拐出來的狗子:“一天到晚瘸了吧唧的,吃頓飯都不讓人省心!”
她氣急罵完,一拉秧子,兩人快步向山上走去。
一臉沮喪的提起殘腿,跨過孔家高高的門檻,夜幕下,孔家門口的石獅子前,有著個小人影。
“娃娃,天黑哩,咋不回家哩?”
旁邊腳步聲響起,他起身望去,見是村裡的一大閨女,扶著家裡老漢急急向這走來。
“狗子兄弟,你能不能幫忙勸勸老三,娃娃小,老漢替他在這站一宿。”
見是剛來不久的護林員李天狗,老漢哭著下跪求道。
“起來哩,起來哩,到底咋回事嘛,老三為啥要讓娃娃站一宿?”
老漢身旁的大閨女嚷道:“急著找地方撒尿,就衝著獅子後麵尿了,老三非說尿到了孔家的鎮宅之寶,讓弟站一宿賠罪。狗子叔,大不了,我白天來給石獅子擦乾淨!”
聽完一切的狗子,蹲了下來,將手在老棉襖上擦乾淨後,很是心疼的給娃娃擦了擦臉,眼前的娃娃,比秧子也大不了兩歲。
“鎮宅的獅子能尿嗎?”
一直跟在狗子身後的孔老二出了門,低頭望著娃娃,笑道。
“能嗎?”
老漢輕輕推了推娃娃。
“不能!”娃娃低聲道。
孔銀龍居高臨下的望著一個瘸子、一個孩子:“行了,晚上回家寫份檢討,明天上學後交給老師,知道嗎?”
娃娃埋著頭:“知道。”
眾人散去,一直蹲在地上的狗子,艱難起身後,深深望著眼前的孔家宅子。
這一刻,他麵對的仿佛不是一座普通家宅,而是一直能噬人洪荒猛獸的巨口。
無邊的幽深和滿嘴的腥氣!
上山的路,他走的更加艱難,直挺的腰,變得佝僂。
村裡唯一一口水井,一夜間多了個木屋,多了把大鐵鎖,日常挑水的桃花,不僅沒了村民的照顧,連水井都沒能見到。
“昨天還好好的,怎麼今天就多了把鎖哩?”
水井木屋前,挑著擔子的狗子,拍了拍鐵鎖,問旁邊守著的村民。
村民:“問老三。”
“井是他一家的?”狗子問。
周圍寂靜無聲。
村裡唯一的小店,挑著擔的狗子:“老板,買點礦泉水!”
“沒有!”
狗子一邊摸口袋掏錢,一邊笑著指著角落碼的整整齊齊的礦泉水:“那不是?那麼多!”
“留家裡喝的!”
“你家裡要喝那麼多?”
“嗯。”
掏錢的手稍一停頓,他抿唇苦澀的瞧了瞧老板身後的貨架,指著鋁罐的可樂:“給我拿點可樂。”
“多少錢一瓶?”狗子低頭數著握在手裡的紙幣。
“三塊五!”
“不是,你家東西怎麼都比城裡還貴,這個可樂不是一塊五?”
“我家就這個價,買不買。”老板作勢要把剛取下的可樂重新放回貨架。
家裡吃的是可樂饅頭,吃饅頭的當晚,電也停了,小店的蠟燭依舊比外麵貴。
孔家出來後,山上的護林員一家成了山中野人,沒有哪怕一點點水、電。
頻繁寄出的信件仿佛石沉大海,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