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劉據早已無數次確定過仁恕溫謹的人設與路線,以確保繼位之前萬無一失。
劉據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
此前都做的極好,為何這次不經商量,就忽然做出這種自斷手臂的事來?
與此同時。
一名女婢匆匆進入殿內,來到衛子夫身邊將一塊疊成了小卷的絹布呈上,附耳道:
“殿下,這是大將軍托人送進宮來的。”
“嗯。”
衛子夫輕吟一聲,將絹布攤開,上麵卻是一片空白。
不過衛子夫並未感到疑惑,而是重新將這塊空白絹布疊好,又遞給了那名女婢:“再命人送回大將軍府。”
如此待女婢退去之後,她才緩緩歎了口氣:
“衛青也不知緣故,這逆子難道瘋了?”
“事已至此,怕是覆水難收,為他苦心經營多年的名聲與根基必定受損,眼下陛下恐怕已經得知此事,我與衛青做多錯多,隻能靜觀其變……”
就在這時。
“報!殿下,黃門蘇文奉旨送來急報。”
“傳他進來。”
衛子夫微微抬眼,眸子中不解更甚,“陛下此刻命蘇文前來,必是為了通報此事……陛下這是念及父子之情,默許我們補救的機會?”
……
不久之後,長安城就有一批人行動起來。
這些人以劉據的名義迅速找到那些被遣散的門客,許以豐厚的盤纏安撫。
同時還在坊間傳播消息:
如今大河水患頻發,致百姓民不聊生,太子感念陛下教誨,欲捐出大部家產賑濟災民,為陛下分憂。
家產捐出去之後,太子自己今後都得節衣縮食。
因此養不起這些門客,隻好忍痛將之遣散,這份悲天憫人的心大家就多擔待吧。
此舉一出。
雖然未必能夠令所有的門客滿意,也未必能夠令所有依附劉據的朝臣消除顧慮,但總歸是暫時將一些對他不利的聲音壓了下去。
而相關行動剛一開始,就已經被劉徹全盤掌握。
“皇後與衛青倒是好應對,不過……”
劉徹將少許玉屑倒入口中,就著甘露送了下去,目光隨之一凝,
“……門客沒了,家產捐了,付出如此代價,也隻是勉強保住了名望,此遭損害不可謂不大,可見此事也令皇後和衛青始料未及,以至於亂了方寸,隻能亡羊補牢。”
“如此看來,此舉應該並非皇後和衛青主導,而是據兒擅作主張為之?”
“可據兒素來對皇後和衛青言聽計從,今日何故如此反常?”
“此舉對朕倒並無壞處。”
“唯獨打亂了皇後與衛青的陣腳,損害了據兒自己的根基,可這又是為何……”
劉徹的眉頭擰成了疙瘩,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禦人之道爐火純青,政治智慧無與倫比,自竇太後死後更是發揮到了極致,將滿朝文武牢牢拿捏在股掌之間。
可這一次,他卻怎麼都想不透劉據的動機和想法。
“說起竇太後……”
過往的回憶給了劉徹一絲啟發,
“難道據兒已經猜到朕心中的顧慮,明白了外戚猛於虎的道理,因此用這樣的方式抗拒母舅操縱,與日益驕縱卻尾大不掉的衛氏劃清界限?”
“若果真如此,據兒倒是開始像朕了,遙想當年,朕受製於竇太後便是他這個年紀……”
“難道他真是天才,自己開竅了?”
這個念頭的閃現,讓劉徹的目光逐漸有了神采,隱隱射出些許期待。
如此沉吟許久之後。
“來人!”
“傳朕的旨意,即刻召太子入宮,他到了這個年紀,也該替朕分擔一些事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