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鄉巡演”的第一站,劉據指定在了徐神仙及其信徒此前盤踞的黃縣。
搭設舞台和安保方麵的工作自然由黃縣縣令負責,李廣利隻需帶上團隊前往演出便是,自有黃縣縣令包吃包住,臨走還得給這些演員一筆犒勞費用。
畢竟這個團隊就算不是奉旨演出,也是奉太子之命演出,屬於公乾,地方官府肯定得好好伺候。
而對於這次演出帶來的反響,劉據個人認為相當不錯。
他雖沒有蒞臨現場觀察黃縣百姓觀看演出時的反應,但卻已經從霍光、司馬遷、那些期門武士和建章騎、以及東萊郡的地方官員得知此事之後的反應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
怎麼說呢?
現在這些人看到他的表情。
“啊?”
“……”
“殿下此舉雖看似雜亂無章,看似荒唐不羈,但其實絕非無的放矢,可能暗藏著常人難以理解,甚至是無法預見的玄機?”
“報!霍都尉,有三位謁者各自帶著詔書,同時到達東萊,請霍都尉速速前去與太子一同接旨!”
霍光隻覺得自己的心從未有過的疲憊,哪怕伺候在天威難測的劉徹身邊時,也從未有過這種心累到不想跳動的疲憊感覺。
正如此想著的時候。
霍光聞言愣了一下,直起身來望向司馬遷。
應該不會吧?!
霍光不由又想起當初還在南越國王都番禺時,他勸誡劉據不要推行那些國策時的情景。
說好的成仙呢?
霍光聞言身子一僵,手中的東西都掉在了地上。
司馬遷望著霍光,似乎是想從霍光這裡得到答案。
用這種更有教育意義的方式,勸諫劉徹清醒過來!
又如這次東萊候神。
“……”
司馬遷聞言微微蹙眉,如此沉吟了片刻之後,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驚愕道,
要不司馬遷怎麼會將其說成是“無法預見的玄機”呢?
而他之所以會這麼想,也並非毫無根據。
若此事與鎮撫南越國的事一樣,他當然不可能想出來。
“?”
當劉據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從心了,他落荒而逃。
他所指的兩件事之間的“相似之處”其實是:“難道你就沒覺得太子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都像是在故意挑戰天子的底線?”
“據在下所知,多道詔書忽然召太子回京,詔書中又不說明事由,通常都是為了朝局穩定,秘不發喪……”
尤其是那句一聽就發自肺腑的“你醒醒吧父皇”!
不過那些話雖然忤逆,但其中蘊含的那片赤誠之心,霍光也能夠清晰感受。
“是了是了,當初鎮撫南越國時,無論是太子殿下提出的一國兩政,還是後來在南越國推行的武功爵、贖罪令和入粟補官之策,這些舉措每一樣單獨拎出來,都令人難以理解,甚至給人一種簡直是在胡鬨的感覺。”
因為這些原本打算當做資料放入史書中的文字,此刻已經全成了廢料。
霍光覺得他乾脆就不是個人,甚至連“擬人”都是謬讚他!
“你說,太子是不是也早已想到了這一點,此舉正是為了防止事情向那一步發展?”
隻不過這句話太過大逆不道,是萬萬不可能從霍光口中直白的說出來的。
可惜劉徹不想聽,也不願聽,更不會聽。
“但正是因這些舉措,非但令南越國順利內附,還不費一兵一卒便收服了南疆諸國,並使得這些小國自斷手臂,自此再無抗拒大漢的可能,簡直不可思議!”
“霍都尉?”
攤上這樣一個一意孤行的固執父皇,沒有人勸的動他,也沒人敢去勸他。
“畢竟若太子不主動揭露出來,他的‘成仙’都已經成了事實,沒有人可以反駁,就連我們都信以為真了……”
“司馬賢弟這話什麼意思?”
一旁的司馬遷亦是一臉疑色,連下三道詔書的事,必定是天大的事!
再說回鎮撫南越國和這次東萊候神的事。
他一定是想借此劉徹看清楚,就連他這種在世人眼中勝過那些方士和巫師百倍,甚至已經成仙的“神仙”,也照樣不過是騙人的障眼法罷了。
這不也是給劉徹看的麼?
“既然如此……”
不愧是霍光。
“此事你怎麼看?”
門外忽然傳來屬下的稟報。
“司馬賢弟,陛下命殿下與我即刻率眾返回長安複命,就此彆過吧。”
“霍都尉,此事你怎麼看?”
霍光也望著司馬遷,眼中是“你繼續說”的神色。
因為他剛才那句模棱兩可的話根本不是要引著司馬遷往這個方向去想……
“三位謁者同時傳詔?”
一個時辰後。
鎮撫南越國時,他明明能夠想出“一國兩政”那般厲害的懷柔之策,卻又強行在南越國推行武功爵、贖罪令和入粟補官,難道是因為他想不出更好的政策了麼?
勸誡劉徹不再癡迷求仙問鬼和長生不死,不要再執迷不悟!
“我這表弟……太勇了,也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