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唔!”
聽到這話,衛子夫忽然捂住了嘴巴,眼淚不受控的湧了出來。
劉據可是她悉心養了十多年的親生兒子!
如今好不容易長大成人,竟說成仙就成仙了,說斬斷俗世情緣就斬斷俗世情緣了,說不是她的兒子就不是她的兒子了……
這叫她這個做母親的如何能夠承受?
莫說是永遠失去這個兒子,就算是劉據每一次遠行,也照樣牽動著她的心,令她每每想起就忍不住淚目。
如果這就是成仙的代價。
哪怕成仙有再多的好處,她也寧願劉據永遠都不要成仙。
她隻想將兒子留在身邊,親眼看著他一點一點成長,親眼看著他娶妻生子,這才是她想要的天倫之樂。
蘇文等人這回倒聽明白了一些。
這是他從未在劉徹上見過的低姿態,甚至連自己都搭了進來,對衛子夫說出“不遺餘力”這樣的話來。
“諾!”
隻是不知他究竟是不願父子相殘,還是出於對神仙仙術的顧忌,抑或是兩者都有。
畢竟人是一種十分複雜的動物,哪怕是劉徹,也未必便是絕對冷血的政治機器,否則此前又怎會多次容忍劉據的忤逆,這放在旁人身上絕對是難以想象的事情。
什麼太子?
什麼天子?
什麼國祚?
什麼成仙?
這些在她眼中其實都沒有那麼重要,隻是有些事情隨著際遇的改變,逐漸開始變得身不由己罷了。
“陛下,霍都尉又命人送回了一封奏疏。”
不過他心裡卻還是有些疑惑,不太明白劉徹究竟要做什麼。
劉徹打了個激靈,猛然回過神來。
正出神之際,蘇文一路小跑著奔了進來:
畢竟在這時代的人們心中,神仙是無所不能的,神仙能帶給他們的益處,自然要比他這個天子更多。
而劉徹今日之所以將姿態放得如此之低,必然也是因此。
因此骨子裡依舊是小女人的她。
就算早已疲憊不堪,也必須扮成一個在外人眼中沒有弱點的大女人。
如果劉據成了仙還留在俗世之中,這對父子就必定會發展向皇權和仙權的對抗,絕對沒有回旋的餘地。
“你若不能生,朕就將劉閎冊立為太子。”
有人甚至已經提前將家眷送出了長安,儘可能的避開可能出現的禍端……
也有一些人已經開始心向劉據。
因此站在衛青的角度。
“傳朕的旨意,命宮裡的方士與巫師全部出宮前往太液池,教他們帶上他們各自畫法的成果,朕要在太液池旁逐一考教!”
他知道劉徹一定對這件事極為顧忌。
案幾也掀了,簡牘也摔了,一聲龍吟幾乎洞穿溫室殿的穹頂:
“逆子!這天殺的逆子!!!”
隨著信使進入公車署,霍光的最後一封奏疏也送入了未央宮。
忽然聽到劉徹又呼喚自己,蘇文連忙將身子伏的更低。
由此可見,劉據的成仙究竟給這位從不知“低頭”為何物的天子帶來了怎樣的震動。
否則就算劉據百無禁忌,甚至成了最後的贏家。
劉徹見狀歎了口氣,伸手將衛子夫攬入懷中,
“這是據兒的天命,誰也改變不了,他也算成年了,總歸是要越走越遠的,隻是這一天來的早了一些,這一步也邁的大了一些,超出了我們的預期罷了。”
劉徹大聲說道。
……
不過他也看得出來,劉徹這回的姿態放低很低,非常低……
殿內的蘇文等一眾近侍和期門武士雖然完全不知發生了什麼,但理智告訴他們,他們膝蓋的好日子又到頭了。
“微臣以為陛下所言極是。”
同時也有一些“聰明人”已經意識到了此事可能引發的危機。
還是熟悉的味道,還是熟悉的配方。
於是又過了幾日。
這些密報中寫的,都是廷尉奉他的命令收集來的長安坊間民眾對於此事的反應。
情況很不樂觀!
“???”
此刻這個地方還並未修建建章宮,而這個湖也並未用於求仙,並未豎立三座象征瀛洲、蓬萊、方丈的假山,主要還是用於訓練樓船水戰。
可惜他卻對劉據如今的態度一無所知,隻能抓瞎一般靜靜地等待劉據歸來,等待第二隻靴子落下……
這座皇宮是沒有人情味的,更像是一座監牢。
誰還曾記得。
蘇文如蒙大赦,連忙站起身來,跑出殿門前去傳令。
“君子,妾身明白……”
“啪!”
劉徹依舊頭腦發熱,臉泛紅光,眼中劃過一抹狠厲:
“焚書溺方?”
正如她受到劉徹臨幸,進了宮,生了劉據,成了皇後,劉據立儲……
若要考教那些方士和巫師,似乎還是宮裡更方便吧,畢竟這些年下來,那些畫法成果加起來都已經堆積成山,便是運過去也要花費不少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