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壇打開,酒氣四溢。
“這酒……”
劉徹的眉頭蹙了一下,濃烈的酒氣刺激到了他的鼻腔。
宮中美酒不勝枚舉,可就連他這個天子也不得不承認,如此濃鬱的酒氣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
“取一個酒樽來。”
對於這種新鮮事物,劉徹的探索欲素來很強,當即又命李廣利從道具中取來一個酒樽,倒了一杯拿在手中觀察。
酒液清澈,猶如甘泉,竟沒有一絲雜質。
這樣的酒稱作“仙釀”拿來唬人的確很有說服力,如果不是他已經知道了劉據“成仙”的真相,隻怕也要被這酒唬住。
穩了穩心神,劉徹又看向了李廣利:
“你方才說,這酒是劉據釀製的,你可吃過?”
“回陛下的話,小人需配合殿下表演戲法,應該是最早見到這‘仙釀’的人,也是最早吃過這‘仙釀’的人之一,因此小人還被殿下逼迫發過毒誓。”
李廣利躬身道。
“你也被他逼著發了毒誓,什麼毒誓?”
劉徹頓時又來了興趣,這逆子是有多迷信毒誓。
“殿下命小人發誓,不得將這些戲法的秘訣透露給任何人,否則禍及家人。”
李廣利一邊答著,一邊心說,陛下為什麼要說“也”,難道還有人與我有著相同的遭遇?
“那你為何又要告訴朕?”
劉徹又問。
“在小人心中,天子問話,小人不得不答,也不敢不答,否則便是欺君。”
李廣利道,為什麼又說“又”呢。
劉徹笑了起來,將那杯酒遞了過來:
“你倒是個明白人,既然如此,這杯酒便賜給你了。”
“謝陛下恩賜!”
李廣利怎還會不明白劉徹什麼意思,當即雙手接過那杯酒,當著劉徹的麵仰起脖子一飲而儘。
說實話,這酒他是真不喜歡。
口感實在太過辛辣,還非常容易上頭,唯一值得稱道的大概也就隻有這酒進入喉嚨之後,產生的那股子頗為奇妙的暖流了吧?
不過有人卻對這玩意兒讚不絕口,比如那個司馬遷,甚至還私下向他討要了幾次。
李廣利自然沒給,這可是太子的東西,而那個司馬遷如今卻連個官職都沒有,孰輕孰重他分得清楚。
更何況,劉據在他心中早已不僅僅是太子。
還是對他有再造之恩的引路人,若非太子引導,他怎能找到人生的方向!
見李廣利痛快的吃了酒,劉徹不動聲色的將酒壇放在一邊,接著又道:
“還有一事,朕見霍光送回來的奏疏中提到,劉據曾去過公孫卿的祖宅為其驅邪,還將邪祟拍死在了白帛之上,此事你又知道多少?”
“回稟陛下,此事小人並未參與,實在不知其中秘辛。”
李廣利正色答道,但話說到一半,他又略有些遲疑,
“不過小人聽參與了此事的幾名期門將領私下說過,就算殿下在東萊郡城顯露的‘仙術’都是障眼戲法,卻也難以解釋此事。”
“他們親眼看見火焰無法燒斷的麻繩,又親眼見證殿下在公孫卿的祖宅中一巴掌在白帛拍出了血手印。”
“那時殿下可並未做任何掩飾,全程都是當著他們的麵做的。”
“因此絕不可能障眼戲法……”
說這番話的時候,李廣利真心沒帶什麼壞心眼。
他才進入宮闈不久,對劉徹沒什麼了解,也並未想過皇權與仙權的天然矛盾,此刻隻是實話實說,目的也隻是抬高劉據在劉徹心中的身價。
畢竟回來的這一路上,他能夠清晰感受到霍光等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擔憂。
雖然沒有完全明白他們在擔憂什麼,但也猜到劉據此行的某些行為可能會引起劉徹的不滿。
因此他也始終想著怎麼幫劉據一把,以償還劉據對他的再造之恩。
最重要的是。
哪怕劉據的“成仙”是假的,他心裡也堅信劉據身懷異術。
彆的事他不知道,但此前公孫敬聲的事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這次劉據又是隻看了他一眼,便從數百名候選者中選了他去做主持,讓他感受到了真正的快樂,發現了自己藏於血脈之中的天賦,這絕不會是巧合!
“……”
聽到這話,劉徹又陷入了沉默,不久之前才安下的心立刻又提了起來。
難道這逆子早已察覺了朕的心思與擔憂,因此故意搞出“下鄉巡演”的戲碼,試圖在朕麵前藏拙?
這種可能不是沒有!
那麼,這個逆子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為了繼續留在凡間,卻又不與朕撕破臉?
成了仙卻不升天,故意藏拙留在凡間,難道是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不成?
若是如此,朕又該如何對待他?
既是故意藏拙,應該沒有與朕爭權奪勢的心思,否則這逆子完全可以不遵朕的聖旨,留在齊地招攏信徒與朕對抗,回到長安反倒是羊入虎口。
既然這逆子沒有與朕爭權奪勢的意思,朕是不是也不必將其拆穿,免得屆時雙方都無法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