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太子?可是厲害的那個‘厲’字?”
衛青首先想到的是“周厲王”的“厲”,在大漢以前,隻有周厲王姬胡以這個字為諡號,這絕對不是什麼好字眼。
斥候躬身答道:
“回大將軍的話,是乖戾的那個‘戾’字。”
“戾太子?”
衛青聞言蹙起了眉頭。
關於這個“戾”字,周書中早有注解:
不悔前過曰戾;
不思順受曰戾;
知過不改曰戾。
可是他還是不太明白,就算劉據在河間國大開殺戒,有人欲借此來貶低他,選用這?“戾”字似乎也沒有那麼貼切吧?
“據稱他們之所以選用這個‘戾’字,是在聯係此前在魯國發生的事。”
斥候又適時解釋道。
“魯國的事……”
衛青稍作沉吟,立刻就想到了究竟是什麼事。
無非就是魯國史家的事,史婉君死後,劉據曾拜托魯王劉光將其厚葬,而在立碑的時候,劉據不知究竟為何,竟還給史婉君改了個姓,碑文上刻的是“戾婉君”。
這件事本來沒多少人知道。
直到後來劉據插手鹽鐵官營改革的時候,此事才忽然在長安鬨得沸沸揚揚,雖然沒人關注劉據取這個“戾”字究竟何意,這個細節卻被許多人記在了心裡。
如今有人將他稱作“戾太子”,恐怕也有借題發揮的心思。
不過這兩件事倒的確有些共同之處,都是在由劉據主導殺人,而且不隻是殺一個人……
這對衛青來說,應該是個好壞參半的消息。
好就好在,如果是劉據在河間國大開殺戒,並且已經殺到了這種程度的話,那麼至少可以說明局勢完全掌握在了他手中,河間國並未出現亂子,暫時不必擔心劉據的安危。
而壞則壞在,經過這件事,劉據的名望隻怕又要受到不少損害。
這不,連“戾太子”這樣的惡名都已經傳出來了。
最重要的是……
衛青的心臟早在聽到前麵的消息時,便已經揪了起來,還是有些不願相信的道:
“太子在河間國殺了數百官員與士族,還殺了兩個名滿天下的大儒,就連河間王都畏罪自儘,這些人就沒有任何反應,隻是坐以待斃,引頸待戮?”
如果這是事實的話。
他倒衷心希望這些人能夠有點反應,最起碼象征性的反抗一下,這樣劉據如此大開殺戒才能說得過去,起碼在劉徹那裡要好解釋的多。
否則就算劉據此行帶了天子禦賜的節杖,也不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殺誰就殺誰的。
那些個朝廷委任的官員暫且不提。
重中之重還是貫長卿和王定,還有河間王劉授。
據他所知,貫長卿和王定這樣的大儒非但在儒家圈內影響力巨大,而且都已年過七十,活到他們這個年紀,依照漢律已經必須上報天子處置。
而河間王就更不一樣。
他可不是一般的列候,而是皇室劉姓列候。
這樣的列候更不是劉據有權力擅自決定如何處置的了。
如果河間王真的死了,哪怕對外宣稱是自儘,非但他不會相信,劉徹更不會相信,畢竟這根本就是劉徹用剩下的手段。
因此從這名斥候帶回來的消息中,衛青聽到更多的還是“僭越”二字。
這可是當今天子最忌諱、也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這……小人目前打探到的消息就隻有以上這些,無法回答大將軍的問題。”
斥候愣了一下,躬身答道。
“行了,再去探吧!”
衛青擺了擺手,依舊有些心慌。
來之前他擔心劉據的安危。
如果隻是關心安危的話,現在收到的消息總該令人安心一些了吧,但他心中卻反倒越發擔心,越發急切想要趕到河間國,好好了解一下河間國的真實情況了……
……
八日後,河間國。
“駕!駕!”
衛青一邊奮力抽打著座下馬匹,一邊還在催促緊隨其後的親兵和建章騎,
“加快行進速度,今夜之前必須趕到河間郡城,到了地方再紮營修整!”
這幾日下來,他深切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步步驚心。
越是接近河間國,斥候探來的消息就越多,也越發詳儘。
而這些消息越是詳儘,衛青就越是心驚膽戰,心中大呼劉據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整個大漢都快容不下他了。
甚至最近幾天,他還在陸陸續續路上遇上了一些自河間國逃難出來的人……
不過進入河間國地界之後。
斥候自民間探聽來的消息卻意外的發生了一些轉向,居然開始有百姓對劉據歌功頌德,而不是像之前那樣一麵倒了!
不少百姓都在讚揚劉據為民做主,殺的儘是欺壓百姓的貪官汙吏和士族豪門,還了河間國一片青天?
甚至斥候向他們驗證此前探得的那些消息。
還有人跳出來替劉據反駁,口口聲聲列舉那些人的罪狀,那叫一個義憤填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