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既是“戴罪立功”,而劉徹現在也還沒有任命新的丞相,許多人還是自覺的將他為丞相以禮相待。
“趙太傅,我有些日子沒見令郎趙過了,不知他近況如何?”
馬車剛走起來,劉據就對趙周打開了話匣子,笑容可掬的問道。
其實劉據挺支持趙周繼續做丞相的。
趙周擔任丞相距今已有三年之久,雖然史書中沒有留下太大的功績,但劉據自穿越以來卻已經聽說了他這三年多來做的一些事情。
趙周擔任丞相之初,就曾力諫劉徹派人治理大河,封堵瓠子口的決口,以安梁楚之地百姓,可惜沒有被劉徹采納。
後來酷吏王溫舒在河內一帶為了功勞編製罪名、濫殺無辜,常至國家法律於不顧,趙周又上述彈劾,依舊不被劉徹理會。
就此前公孫卿向劉徹進獻《劄》書的時候,也曾托人找過他。
趙周看過《劄》書之後,認為這種東西完全是胡編濫造,堅決不幫忙獻書,結果公孫卿又找了彆人,才辦成了此事。
從這些事情上可以看出,趙周還是有一顆辦實事的心的。
隻衝這一點,就比劉據的另外一個太子太傅石慶要強出不少了。
曆史上趙周在獄中自儘之後,擔任丞相一職的就是石慶這口不粘鍋,他在位九年,非但沒有發表什麼匡正時弊的言論,就連關東地區遭災發展到了兩百多萬流民,城郭倉廩空虛,民多流亡,人複相食的地步,也依舊視而不見,推諉責任。
當然,這也不能全怪石慶,畢竟趙周這樣敢說幾句諫言的丞相悲慘下場在前,他不做不粘鍋又能怎樣?
但不管怎麼說,趙周也算是一個相對比較用心的丞相,曆史上因為“酎金奪爵”而死實在是有些委屈……
“承蒙陛下與殿下抬愛,犬子方才能夠官拜大農丞,施展心中抱負為大漢效力,前些日子犬子提起殿下時,依舊感念殿下的知遇之恩,不知如何報答。”
趙周連忙對劉據抱拳感謝。
“我還聽聞,這回趙太傅原本是要因明知列侯所獻酎金不足卻不上報而被下獄的,幸而趙過憑侍中身份進入宮中求見我父皇,願以己命代父受過,我父皇念在趙過一片孝心的份上,才給了趙太傅這次戴罪立功的機會?”
劉據接著又問。
趙周聞言苦笑了一聲,尷尬道:
“正是如此,犬子平日雖看似忤逆,老朽對他多有斥責,危難時刻卻要依靠他來相救,真是令老朽慚愧。”
“這何嘗不是趙太傅教子有方,趙過才有如此孝心。”
劉據又笑嗬嗬的道,
“不過也是趙過自己爭氣,我當初果然沒有看錯他。”
“試想若是他未能妥善在京畿與三輔之地推行‘代田法’,使我父皇感念他的功勞,將其升任為大農丞,還加官可以自由出入宮闈的侍中。”
“這回趙太傅落了難,恐怕便不能進入宮中直麵我父皇,當麵向我父皇請求代父受過。”
“若趙過不能當麵向我父皇請求代父受過,我父皇便無法真切的感受到他這一片孝心,恐怕也不會看在他這片孝心和功勞的份上給予趙太傅這次戴罪立功的機會。”
“而趙太傅又是個體麵人。”
“倘若因為此事被打入詔獄,趙太傅定是不能忍受廷尉酷吏的侮辱,以我對趙太傅的了解,趙太傅恐怕八成要自尋短見留得清白。”
“如此想來,趙太傅這回可真是在鬼門關轉了一圈,當真凶險之極啊。”
“……”
趙周當即陷入了沉默,他知道劉據說的是事實,一旦被打入詔獄遭遇酷吏刑訊,他堂堂大漢高陵侯,又是丞相與太子太傅,如何能夠接受此等侮辱,定要自儘自我體麵,不說留什麼清白,起碼留一具全屍。
而若從頭算起,若沒有劉據的發掘與舉薦,趙過此刻恐怕仍是那個“不成器”的逆子,哪來的什麼功勞,更不要說官拜大農丞,還成為可以自由出入宮闈的侍中?
沒有了這個前提,所有的一切都不成立,這回他就隻能去死!
想著這些,趙周當即便彎腰向劉據施以大禮:
“殿下所言極是!多虧殿下當初慧眼識珠,提攜犬子,否則這回老朽這條老命休矣,殿下才是老朽的救命恩人,請受老朽一拜!”
“咣當!”
話音剛落,馬車像是脫軌了一般劇烈晃動了一下。
“籲――!”
車廂簾外傳來霍光慌亂的聲音。
他又沒控製住走了神……
但這真不能怪他,他在前麵趕著馬車聽著嗑,忽然就越聽越不對勁了!
以往的經驗瞬間令他敏銳的意識到了一個嚴重問題:
這次劉據竟連京畿都還沒出就已經開始搞事了,相比此前那兩次提前了如此之多,莫不是打算拉坨更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