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依趙丞相的意思……”
幾人紛紛看向趙周。
其實這裡沒有蠢人,僅是這麼兩個呼吸的功夫,他們心中就有了各自的想法,隻是這些想法實在不宜當眾說出,恐怕授人以柄。
“事到如今,自然還是要儘快找到太子。”
趙周神色嚴肅,用更低的聲音道,
“不過為了防止事態擴大,我們都隻派出最親信的隨從在大營周邊低調尋找,絕對不可聲張。”
“楊將軍,你則親自率幾艘船舶出海,前往那處海島去找。”
“隻要能夠找到太子,確保太子安然無恙,那麼我們便合力將此事隱瞞下來,假裝從未發生過。”
“如此陛下事後不知此事,自然不會怪罪我們,而殿下回京之後,亦可避免因矯製受陛下責罰,這非但是對我們有利,對殿下來說也同樣不是壞事。”
“不知你們以為如何?”
“這……”
倪寬和楊仆聞言,稍作思酌之後,終是點頭,
“恐怕暫時也隻能如此了,也沒旁的辦法……”
然後三人又一齊看向了緊蹙眉頭,不點頭同意也沒立刻提出反對意見的韓說:
“韓將軍以為呢?”
“我……”
韓說此刻正處於天人交戰的狀態。
他知道三人如此決定已是目前最好的對策,但這可是欺君啊,而且此事也已經不可能做到密不透風,方才他們已經找過常融和李季,如果那兩個人不是傻子的話,肯定已經猜到究竟發生了什麼。
而常融是小黃門,李季則是謁者。
這兩個都是劉據的近侍,比他們更加親近劉徹,就算現在暫時壓下此事,誰也不能保證這兩個人回京之後會不會向劉徹揭發,那樣的話問題隻會更大……
“請幾位稍等,容我再想想……”
韓說瞻前顧後、躊躇不決之際,忽然想到了一樣此行隨身攜帶的東西,但見幾人麵色焦急,又立刻補了一句,
“隻需幾息。”
說著話,韓說已經背過身去,從懷中掏出了三個連在一起的錦囊。
他依照韓淩在錦囊上標注的次序,先拆開了第一個錦囊,從裡麵掏出一個小白帛布條來,瞪著眼睛仔細看去。
隻見這布條上清晰的寫著一行字:
――【瞻前顧後,何不以婿前為前,以婿後為後,前後立分】
“這……”
韓說愣了一下。
瞧瞧!都來瞧瞧!
什麼叫做胳膊肘往外拐?
什麼叫做女大不中留?
這女兒心裡隻有這個太子,還能不能要了!
同樣這張字條也讓韓說內心變得更加糾結,更加不知該如何是好,畢竟領兵之人的欺君之罪與一般人的欺君之罪可完全是兩回事。
如此遲疑了一下,他立刻又打開了第二個錦囊:
――【進退兩難,弗如以婿進為進,以婿退為退,兩難自解】
“這個死丫頭,這個字條和上個字條有什麼分彆?”
韓說暗自發了句牢騷,直接打開了第三個錦囊。
這個字條上的字跡立時令他身子一顫,眼睛又睜大了許多:
――【父親此番獲罪,已失親家之誼,若再損翁婿之情,誠如自絕於大漢】
下一刻。
他已將字條捏在手心,轉過身來看向翹首以盼的趙周等三人,神色鄭重的說道:
“此事決不能傳入陛下耳中!”
“就依趙丞相的計策來辦,不過常融與李季不得不防,我等方才雖未明說,但此二人神色微妙,必定已經心中有數,稍後我便命人密切監視二人,絕不容二人傳出任何書信,如此才可確保此事萬無一失!”
倪寬聞言卻像是被提了醒一般,又是滿臉愁容:
“韓將軍如此雖可暫時防止常李二人以書信將此事稟明陛下,但他們身為陛下近侍,總是要一同返回長安的,如何能保守這個秘密?”
“此事我已想過,我們可以邀請他們一同出海,海洋凶險莫測,出現任何意外都合情合理……”
韓說目光一寒,抬起手來自喉嚨處劃過。
“?”
看到他這副模樣,此前曾與他一同上過戰場的楊仆都嚇了一跳,眼中浮現些許陌生。
楊仆是郡縣酷吏出身,雖不說是殺人如麻,但手段也足以令普通人膽寒,而且這種風格也延續到了從軍之後。
而以他對韓說的了解。
這位出身列侯世家的同僚可不是如此殺伐果斷的人,相反在他的印象中,此人非但優柔寡斷躊躇不前,有時還會表現出一些婦人之仁,此前他能夠因戰功封侯,完全是因為沾了衛青的便宜。
因此在楊仆眼中,剛才聽了趙周的話之後猶豫不決的那個韓說,才是真正的韓說。
而現在這個竟連天子近侍都敢害死滅口、而且還主動提出來的狠辣之人,根本不是他認識的韓說,說起來……
他握在手中的那幾個錦囊中究竟有什麼東西,竟能在數息之內另一個人發生如此改變?!
“這……”
趙周與倪寬亦是麵麵相覷,總覺得韓說有點不同以往。
不過他們也想的明白,如果要確保此事萬無一失,恐怕便不得不采用韓說的方式,否則不如不做。
略作沉吟之後,趙周又道:
“常融可以出海,李季尚需再考量一番,前些日子常融置喙太子時,他曾與常融針鋒相對,還跑去向太子告發,應是站在太子與我們這邊的。”
“他首先是李氏的人,李氏才為陛下誕下龍子,如此情形之下,未必便與殿下同心,反正我信不過他。”
韓說正色說道,
“除非……常融出海的意外由他來完成,如此才能確保他與我們同心同德,否則便是拿太子和我們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冒險。”
“韓將軍,真是好計較啊!”
楊仆再次對韓說刮目相看,拍著他的肩膀笑出了相見恨晚的味道,
“事不宜遲,咱們還得儘快找回太子,要不此事就這麼定下了吧,監視和出海之事交由韓將軍和我來辦,趙丞相和倪?史則負責去探探李季的口風,如何?”
“……”
娘的,一乾奸詐蟲豸,倪寬在心裡暗罵了一句,嘴上卻又悉心提醒道:
“還有一事也需提前安排,在找回太子之前,請二位將軍嚴令禁止任何人接近太子大帳,並命人在帳內偽裝,務必營造出殿下還在大營的假象,免得引人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