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答應下來,卻又多了句嘴,
“陛下,衛大將軍已經在領兵前去救援的路上,是否命人快馬加鞭其召回,免得衛大將軍白去一趟,徒耗軍需糧草?”
“不必了,衛青此次同樣心急,必是急行軍趕往馳援,又已去了五日,如今再派使者前去追趕,追上時隻怕已經到了玉門關。”
劉徹搖了搖頭,
“劉據、趙破奴等人攻下姑師,此刻八成也已在班師回朝的路上,途中自會與衛青相遇,一道回來便是。”
“諾。”
“還有,昭告天下之前,將捷報中的內容略作修改,多多凸顯趙破奴、王恢、司馬遷、蘇武與韓增的功勞,將韓淩千裡追夫的貞烈事跡也添進去,淡化劉據的功績,給他個次功便夠了。”
劉徹緊接著又補充了一句。
“……諾。”
蘇文垂著的臉微微一動,卻依舊低眉順眼的應道。
他心裡清楚,劉徹這是再一次觸動了純粹政治生物的本能。
劉徹忌諱功高蓋主,因此對衛青和已故的霍去病都始終有所防範。
而劉據功高蓋父隻會更令他忌諱,畢竟他如今已經上了年紀,而劉據又已經成
年,無論他願不願意,也無論劉據有沒有這個心思,他的權力都會在潛移默化中被分化,因為有些臣子會提前做出選擇,欲立從龍之功。
而且蘇文心如明鏡,劉徹此前將劉據廢掉,也與這方麵的忌諱有關。
畢竟此前征服朝鮮半島和出海尋找銀山的事,內朝大臣都知道劉據當居首功,而常融作為劉徹的親信在途中落海,江充作為劉徹欽點的繡衣直指又被劉據當街刺死,這都將加速劉徹的權力分化。
喪失權力,才是劉徹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
逐慕苑。
“相國,你稱病回鄉吧,今日起你我便沒有關係了。”
劉閎俊美的麵容中顯出極為少見的決絕,語氣也前所未有的冰冷。
“殿下,你是老朽看著長大的,你要做什麼瞞得過旁人,又豈能瞞得過老朽?”
卜式“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拉住劉閎的衣裳老淚縱橫,苦苦相勸,
“老朽懇請殿下三思,這一步一旦走出去,可就永遠都無法回頭了,況且弑父篡位得國不正,殿下就算成了事也無法服眾,屆時恐怕天下大亂,殿下手中既無兵權,亦無穩固的根基,難以掌控局麵啊!”
“相國,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隻是有些話我卻不能對你說,否則今日便不能讓你走了……”
劉閎丹鳳眼微微泛紅,卻依舊態度堅決。
他自幼喪母,又在還穿開檔褲時便前往齊地就國,自然與自小就在身邊扶持和教導的少傅兼國相卜式極為親近。
而如今讓卜式離開,自然也是不想拖累於他。
“老朽知道,老朽都知道!”
卜式又抹淚道,
“殿下不過是見劉據身在西域危機重重,如今衛青手中又得了兵權,長安北軍南軍皆因調動出現空虛,因此甘願背負弑父篡位之罵名孤注一擲罷了。”
“倘若僥幸成了,殿下也不圖服眾,更不圖謀天下。”
“屆時衛青便可以憑借大將軍的威望與手中兵權殺回長安討伐殿下,迅速控製天下局勢,如此一來,劉據便可從西域回來,有衛青的支持,又有皇長子的身份,哪怕已被廢了太子亦可名正言順繼位大統,天下莫敢不服。”
“至於殿下,從來便沒有想過能得善終,是也不是?”
“殿下,你這又是何苦……”
“相國!”
劉閎忽然拔出腰間佩劍,厲聲打斷卜式,
“你不該知道這些事情的,就算猜到你也不該說出來,現在我真的不能再放你走了,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