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據不能回去,劉徹的年紀越大就越危險,他就越不能回去。
可俗話說,抬手不打笑臉人。
劉徹此前將他複立太子,這幾年也放開手腳由著他以太子的身份在西域蓄積自己的力量,再未下詔催促他回去複命。
從這樣的表現來看,劉徹已經給了他很大的信任。
而這一次,劉徹即將舉行封禪大典,這無疑是他這一生最重要的盛典,意義絕非誕辰、節日可比,如今下詔邀請他這個兒子回去一同參與,於情於理他都已經沒有了繼續推辭的理由。
甚至劉據都可以想象。
如果劉徹舉行封禪大典的時候,滿朝文武官員儘數相隨,海內諸國使者皆都慶賀,獨獨他這個最受恩寵的太子沒有到場。
劉徹恐怕非但是麵子上掛不住,心中也會一定極為失望與惱怒。
甚至就算讓他站在劉徹的角度去看待此事,他都覺得自己這是養了一頭白眼狼。
說實話。
想到劉徹這幾年對他的態度,他這心裡也難免有些不忍。
可是再一想到“巫蠱之禍”,劉據的內心又不自覺的堅硬了起來,他還是不甘心把自己的命運交到劉徹手中。
何況這幾年之中,桑弘羊、霍光、韓增、路博德和李陵等人也都陸續回京述過職。
他們給劉據帶回來的消息,尤其是霍光給他寄來的密信,亦讓他不得不防
。
霍光此前是奉車都尉,與劉徹的近侍關係密切,自然也更了解劉徹的近況。
他在密信中親筆告訴劉據。
劉徹這幾年的記性比以前差了不少,有時夜裡還會莫名發癔症。
有一次大半夜起來,大叫著將正在當值的小黃門喊進寢宮,非讓小黃門在龍榻前給張湯和主父偃看座。
這可直接嚇尿了小黃門。
因為張湯和主父偃早就已經不在世了。
這兩個人,一個官拜禦史大夫,一個官拜中大夫。
張湯是有名的酷吏,同時也是清廉的官吏。
死後抄家時他的家產不足五百金,追根溯源全都是劉徹賞賜的財產。
而他在世時,曾協助劉徹改革幣製,實施鹽鐵官營,算緡告緡,打擊富商大賈,稱得上是劉徹的左膀。
主父偃則是有名的縱橫政治家。
他在世時,提出了四個對大漢影響深遠的主張:
實施推恩令、遷徙天下豪傑富戶於茂陵、於朔方屯田設郡和立衛子夫為皇後。
這些主張究竟起到了怎樣的作用,根本不需多言,稱之為劉徹的右臂亦不為過。
可惜這兩個人均未得到善終。
張湯受人構陷,劉徹或是聽信了讒言,又或是隻想做不臟身的裁判,於是下令嚴查,最終張湯百口莫辯,不得不自殺自證,拉著陷害他的人和當時的丞相莊青翟做了墊背。
主父偃也是一樣受到構陷。
此人雖沒有張湯清廉,也未必是什麼好東西,但生前所做的一切皆是在維護劉徹的專製,罵名由他來背,果實給劉徹來摘。
而當主父偃受到構陷時,劉徹為了安定人心,也為了不臟身,最終還是狠心將其處死。
從這兩個人的往事中不難看出。
劉徹其實對他們有所虧欠,他們是劉徹的白手套,卻也被劉徹當做了用完即扔的一次性手套……
他們死的冤不冤,又有多冤,天下恐怕沒有人比劉徹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