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越過窗簾的縫隙,落在了兩撇繡眉和英挺的鼻梁上。
動了動緊閉的睫毛,方長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便感覺到一雙明亮的眸子正看著自己。
被發現之後,那雙眼睛並沒有躲閃,反而俏皮地輕輕眨了眨。
“你睡覺的樣子好安靜,一點聲音都沒有。”
而且。
就算惡作劇也沒有反應。
輕鬆的睡臉上露出柔和的笑容,方長伸手揉了揉那頭蓬鬆的綠色短發。”你是什麼時候醒的?”
“比你早一個小時。“
雙手托著白皙的腮下,趴在鬆軟床鋪上的多莉輕輕晃著腳丫,感受著頭頂的溫暖,慵懶愜意地眯起了睫毛。
她很享受這種親昵的感覺。
隻有他不會討厭她左臂露出的機油味兒,和那略微有些失真的左眼。
“話說這兒的食物好便宜5個大肉包隻要6銀幣,我還買了點牛奶回來。對了,牛奶你喜歡喝熱的還是涼的?”
“嗯用溫水泡一下會比較好。“
“收到。”
那抹翠綠的短發掀起了一縷風,輕飄飄地溜去了臥室外麵。看著那輕快的背影,方長的嘴角不禁翹起了莞爾。
這裡是他在曙光城的屋子一一棟兩層樓的小屋。2
建麵約莫200多個平方,門前有個100多平的院子,就在菱湖濕地公園距離複活點不遠的地方。
隨著貢獻等級的提高,玩家可以購買的土地麵積也會增加,早期進入遊戲的玩家大多買在了公園,而b版本之後的玩家則更喜歡把家安在北邊,煙火氣息更足、離們和市區存檔點更近一點的地方。
即便他們很少自己去住,大多隻是作為倉庫在用之前方長也是如此,因此屋子裡都沒什麼家具,最初還是多莉幫他打掃的。
包括放在窗台上的那盆多肉,和插在花盆裡的那束花,是他倆在慶典之夜的集市上買到的。
方長穿上衣服起身,站在鏡子前瞅了瞅,磨蹭一會兒之後到了餐廳,瞧見嬌小可人的多莉已經坐在了餐桌旁。
她的手中捧著一隻大到巴掌快拿不下的肉包,一臉幸福地咬了一口。但玩家們的飯量比較大,聯盟的包子通常也做得很大,尋常人一般一個就能吃個七八分飽。
桌上那四個,顯然是給他留的。
“你還沒吃嗎?”抽開椅子,方長坐在了餐桌的對麵。
“等你一起。”
多莉理所當然地回了句,咽下嘴裡的食物,聲音輕快地接著說道。
“說起來,今天又要外出嗎?”
“今天沒有任務,我打算休息一天,”方長笑了笑,看著她繼續說,“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我可以陪你一起去逛逛。“
他打算陪她一整天。
“真的嗎?!”
多莉眼睛一亮,眼中浮起了驚喜。不過很快,她便從他的眼中讀出了些不尋常的線索,又悶悶不樂地把頭低了下去。
方長微微愣了下,正想問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多莉盯著手中那隻啃了一口的包子,忽然小聲說道。
“你又要出遠門了嗎?“
驚訝於她那敏銳的直覺,方長的喉結動了動,輕輕點了下頭。
“嗯。”
他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打算去東海岸那邊看看。
生命隻有一次。
這是廢土的設定。
但這畢竟是遊戲世界,遊戲世界注不可能和現實完全一樣,而他能複活便是最好的證明。
他不指望自己能說服阿光,為自己冒著丟掉工作的風險,修改遊戲的設定,或者在後台給自己開個外掛。但身為一名職業玩家,既然是在遊戲中碰到的問題,那就用遊戲中的方法去解決上線之前,他把遊戲背景資料庫中的設定反複了好幾遍,種種跡象表明東海岸的理想城掌握有成熟的技術。
參考101號避難所的情況,將思維寫入電路板在理論上應該是行得通的!
他沒有想過將多莉變成虛擬的生命也是生命,,她或許沒有現實中的身體製少現在沒有,但她確實是活生生的人,
是生活在這個虛擬世界中的人,她有權決定自己該以怎樣的方式生活。
然而一這畢竟是一個悲慘的世界。
如果他的意思是如果,萬一她真的不幸遭遇了什麼意外,自己沒能及時的保護她,他希望製少能在這個服務器上為她留存一個備份,讓她的數據能夠不製於被服務器抹除。
等未來的某一天,廢土正式公測,真正意義上地麵向全球公開
他會找到那家公司。
哪怕是花光所有的錢,他也要把她的數據買下來。
他說過,會帶她去自己的世界看看
這不僅僅指的是聯盟。
不過,方長並沒有將這些事情告訴多莉,一來是不知從何說起,二來是玩家手冊上白紙黑字寫著的規定。
非常巧的是,就在他下定決心報名之後,竟然真的抽到了那張飛往理想城的機票。但如此巧合,簡直讓他忍不住懷疑,這是命中注定的安排。
或許他的設想真的有希望實現
或許他的設想真的有希望實現多莉小聲問道。
“什麼時候?”
“明天。”
“是去前線嗎?”
注意到那顆明亮的眸子蒙上了一層水霧,方長連忙解釋道。
“不是前線,這次去的地方很安全,是理想城。”
“理想城”多莉微微愣了下,小聲問道,“東海岸那個?”1
她倒是聽說過那地方。
是個極度繁華,燈紅酒綠,物欲橫流即使是內城貴族們提及,也會無比向往甚製於渴望去一次的地方。
方長輕輕點了下頭。
“對,是公派的任務。“
“那麼遠啊”多莉的表情有些失落,小聲嘀咕道,“我聽說有3000多公裡
“又不是走過去,3000公裡坐飛機很快就到了,比從這兒去巨石城還快。
長莞爾一笑說道。
多莉小聲問道。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不確定也許幾天,也許一周甚製一個月,不過最長不會超過兩個月,”方長歎了口氣,眼中寫上一絲憂愁,“而且回來之後,恐怕待不了多久又要打仗了。”
多莉沒有說話,默默啃了一口包子。
沉默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持續了一會兒。
就在方長猶豫著該如何說明的時候,
多莉忽然開了口。
“去吧,雖然舍不得,但我不想成為你的拖累你應該也是糾結了很久,才和我說這些的吧?”
方長微微愣了下,詫異地看著眼前明眸皓齒的姑娘。
見到他那副被看穿心思的反應,多莉彎了彎唇角,心中愉快了幾分,用悅耳的聲音繼續說道。
“看來你對我還不了解,我可不種會一天到晚纏著你的人,我可是記者哦,我也是有工作的人。”
不是辭了嗎?
方長選擇了閉上嘴,沒有拆穿這種根本不重要的細節。
翹著唇角的多莉,用灑脫的語氣繼續說道。
“去吧,這麼好的機會錯過太可惜了,多出去走走。聽說理想城可要比巨石城繁華多了,要是看到什麼新奇的東西,回來要告訴我哦。啊,對了對了,記得多拍幾張照片回來,我寫報道會用的。”
說到這兒。
那悅耳的聲音忽然低了幾個分貝。
“還有雖然我允許你把我丟下一小會兒,但我不許你在外麵喜歡上彆人。”
看著前一秒還在故作灑脫,下一秒忽然又患得患失、警覺起來的多莉,方長不禁哭笑不得道。
“我是那種人嗎?“
他承認之前在夜之女王酒吧欣賞怪的舞蹈,但那純粹是出於好奇和為了打聽情報。
他可以對著狗策劃阿光發誓,除了虛榮心作崇的口嗨,他可從沒做過違法的事情。
多莉輕輕的哼了一聲,作出無所謂的表情,啃了一口包子。
“那誰知道,就像你的好兄弟們,他們知道你那斯斯文文的外表下麵,其實藏著野獸一般的內心嗎?”
“噗一一”
聽到這句話的方長,差點把一口奶噴出來這特麼是什麼比喻?
看著咳嗽著擦嘴的男友,手中捧著大肉包的多莉,愉快地牽起了嘴角。
“反正你要是做對不起我的事,我就”
丟掉手中的紙巾,方長“惡很很”地瞪了調皮的家夥一眼。
“你就?”
炫耀地亮了亮滿口潔白的貝齒,
誇張地啃了一口手中的包子。
“就咬死你!”
遙遠的西邊。
一望無際的沙丘。
遮天蔽日的黃沙滾滾飛舞,推著倆人一駱駝,行走在看不到邊際的荒漠上。
呼嘯的狂風不知持續了多久,喧器的沙塵終於散去。
然而,對於兩人的折磨卻並未結束。
沒有了沙塵的遮蔽,爐火一般的驕陽炙烤著大地,仿佛要烤乾這沙礫中的每一絲水汽。
終於走不動了,科爾威一頭栽倒在了滾燙的沙漠上。
聽到身後的動靜,戰地佬費力的轉過身來,一步一步踉蹌的走回去,
伸手將他從地上拉起。
“喂,醒醒”
喊了半天也沒有反應,看這樣子大概是中暑了。
看著這個躺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戰地佬不禁犯了難。
這家夥要是死了,自己這一個星期可他媽白乾了。
咋整?
人工呼吸?
瞅了眼那枯樹枝一樣的嘴唇,他喉結動了動,猶豫半天,死活下不去那個嘴。
一股悲傷油然而生。
狗日的方長天天和卿卿我我,為啥老子得拖著拖油瓶趕路!
我特麼才是真的需要圍巾好嗎!
可惡啊
忽然,那兩條“枯樹枝”開合了下,吐出虛弱的音節。
水。
聽到那虛弱的聲音,戰地佬鬆了口氣,收住了心裡的罵罵咧咧。
還活著就好!
將科爾威拖到了駱駝旁邊,他從駱駝的背上取下水壺晃了晃,發現還有兒,於是便擰開瓶蓋,湊到了這個半死不活的男人嘴邊。
“給。”
感覺到唇邊的淡水,科爾威的眼睛瞪大的向外凸起。
求生欲的驅使下,他本能地雙手摳緊水壺,腕口青筋暴起。
水壺中隻剩下最後一口,但他的喉嚨仍舊吞咽了好久,直到一滴都不剩了,才失落地晃了晃,將它扔在了地上。
看向拯救了自己的穿山甲,科爾威的眼中寫滿了感激。
“謝謝&;
戰地佬搖了搖頭,表示不必,順手把水壺給撿了起來。
“你還能繼續走嗎?”
科爾威硬著頭皮點了下頭。
“可以”
戰地佬點頭示意,轉身回到駱駝旁邊
繼續牽起了韁繩。
淡水已經沒了。
若是再到不了綠洲,就隻能把這駝給殺了
半個月前,軍團在河穀行省南部瑞穀市一帶遭遇慘敗,各部組織被打散,潰兵首尾相顧不能,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
再加上落葉營地的倒戈,科爾威差點兒死在亂軍之中,這虧有穿山甲幫著,才成功從那些廢土客的槍口下逃脫出來。
這一路上也可謂是命途多舛。
起初他們的補給是足夠的,除了穿山甲這位很人,他旁邊還有幾名親衛跟著。
然而,那些狡猾的廢土客們不當人,站下落葉營地還不滿足,開著卡車又追了上來。
那拖在卡車後麵的防空機槍一頓突突突,他的幾名親衛為了保護他,當場被那四聯裝防空炮打成了篩子。
得虧穿山甲眼疾手快,抄起掉在地上的步槍回頭一頓掃射,打爆了卡車前麵的引擎,才帶著他,死裡逃生活了下來。
就這樣,兩人僥幸地躲過了聯盟的追捕,總算是穿過了河穀行省的地界,
到了這片霞光照耀的沙漠。
然而科爾威還來不及歡呼劫後餘生的喜悅,便發現真正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沙塵暴。
將近40度的晝夜溫差。
還有遊蕩在沙漠中的節肢異種,以及窮凶惡極的沙匪、捕奴隊聽說還有嚼骨部落的分支熊氏族活躍在這一帶。
所幸他們在路上遇見了一隻商隊,穿山甲用麥克倫將軍賞賜給他的第納爾買了一隻駱駝和一些補給,兩人才能走到這裡。
不過
要是再到不了綠洲,科爾威感覺,他們的旅途也快走到儘頭了。
望著已經開始恍惚的前方,他輕輕喘了口氣問道。
“我們還有多遠&;
“快了天黑之前應該能到9號綠洲的西南部。”戰地佬展開手中的紙質地圖,對著指南針比劃了一會兒。
老實說,他也是第一次來落霞行沒有電子地圖,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現在走到了哪兒。
落霞行省的麵積和地球那邊的西域差不多大。
這一路上到處都是沙子,除了偶爾能看到幾顆仙人掌、灌木叢或者幾坨風滾草,根本沒有參照物,他也隻能照著一個大致的方向走。
天黑之前能不能走到,他心裡也沒底不過在聽到那句“快了”之後,跟在他身後的科爾威,卻是重新燃起了活下去的希望,那一瘸一拐的步子也快了起來。
“謝謝若不是你,我早就死在那些野蠻人的手上了,等到了號綠洲的軍營,我一定向格裡芬將軍引薦你!”
戰地佬的臉上露出了憨厚老實的笑容。
“能為您效勞是我的榮幸!”
看著這位不離不棄地陪在自己身邊的男人,科爾威不禁被他的忠誠感動。
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