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伯格回來了。
而且見到了那位管理者
巨石城市政廳。
當看到那熟悉的麵孔出現在門口,工友會的大夥兒們立刻激動地衝上去把他圍住了。
等一下先彆問我手稿看著那洶湧的人群,斯伯格仿佛猜到了他們會說什麼,立刻尖聲喊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趕快的彆廢話了,伸手勾住了他的肩膀,洛維特催促著說道,你說你要去一趟北郊,現在你也去過了,後麵的故事呢大革命的篇章寫的怎麼樣了
現在我要說的是比這更重要的事情
推開了洛維特的手,斯伯格示意眾人安靜,清了清嗓子之後說道。
他讓我試穿了他的動力裝甲,那玩意兒確實不一般即使是我這樣的體格,穿著動力裝甲也能獲得巨人般的力量
一名電工忍不住說道。
不可思議他真讓你穿了。
其他工友們也開玩笑地起哄道。
我不信你那外套沒把他臭死
就是
吹牛的吧你
對於大夥兒們的調侃,斯伯格並沒有放在心上,因為他知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不管你們信不信,那位先生其實是個很隨和的人,他並沒有計較那麼多。雖然他的護衛有些嚇人了點,那個小夥子一直盯著我,搞得我都不敢提借浴室的事兒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
洛維特咽了口唾沫。
重點是什麼
還有比一個罐頭工人被聯盟的管理者請去做客、並且被邀請試穿動力裝甲更離譜的事情嗎
眾人目不轉睛地盯著斯伯格,等待著他繼續說下去。
斯伯格的臉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就像是夢想實現了一樣。
覺醒者是可以打敗動力裝甲的這是管理者親口告訴我的他既是覺醒者,又有動力裝甲,沒有人比他更懂了
人群傳開一片驚歎的聲音。
那個標題確實困擾了他們很長時間。
甚至就因為那個標題,波爾的故事沒少被民兵團的文盲們嘲笑。
雖然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兒,但現在爭議終於結束了。
洛維特興奮地握緊了拳頭我就說那標題根本不誇張喬伊那混球,我這就找他說清替
看著洛維特興奮地轉身過就要出門,斯伯格連忙伸手拉住了他。
彆了吧,這點小事兒不值得。
他不喜歡民兵團的人。
但大革命已經結束了,現在最需要的是團結。
站在一旁的工友哈哈笑起來,拍了拍斯伯格的肩膀。
彆看洛維特那樣,他和喬伊的關係好著呢。
另一個工友也笑著說道。
沒錯喬伊不是那種小氣的人,他是民兵團裡少有肯說實話的家夥,你也彆把他的結局寫的太慘了。
喬伊他在書裡嗎算了斯伯格撓了撓頭,死活沒想起來波爾的故事裡有這個角色。
不過他倒是打算寫一個站在了人民這邊的百夫長。
畢竟他在牢裡的那段時間,確實把民兵團黑過頭了點兒,但事實上那些士兵裡麵也是有好人的。
不管那些家夥是因為領不到工錢、搶不到錢還是其他什麼原因才站在了他們這些窮鬼們這邊,但這是他們所有人共同獲得的勝利。
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艾麗莎站在人群的邊緣。
她的手中捏著一封信,想過去但又擠不進去,隻能努力踮起腳尖,晃了晃胳膊。
斯伯格很快注意到了她,從人群中撥開一條路,來到了她的麵前,微微笑著說道。
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用力點了點頭,艾麗莎的臉上浮起了罕見的緊張。
那個有回信嗎
聽到這句話,斯伯格撓了撓頭。
他是空著手回來的。
聯盟已經用行動聲明了他們的態度和選擇,而這對他們來說已經勝過一切,但他感覺眼前這個小姑娘期待的並不隻是這些。
但他還是選擇說了實話。
沒有
看著艾麗莎失落的眼神,斯伯格想了想,歎了口氣繼續說道。
其實我感覺那位先生是有些內疚的。
艾麗莎楞住了。
內疚
嗯,斯伯格點了點頭,一邊回憶著當時的情況,一邊說道,在看完了你的信之後,我注意到他的表情有明顯的變化就好像,你的選擇是他意料之外的一樣。
那些大人物們並不總是能算到一切,他在見過房明先生之後已經確信了這一點。
即使是聰明如那位先生,也有它算不到的結局。
而聯盟的管理者,如他所見的那樣,隻是一名普通的人類,並沒有長著三個腦袋六條胳膊。
隻是許多追隨者對他的崇拜,給他的身份賦予了不同的意義。
也正是因此,他會謹慎的考慮每一個選擇的影響,也會為意料之外的差錯而感到遺憾。
為什麼並不明白那些道理,艾麗莎焦急地看著他追問道,我有做錯什麼嗎
斯伯格撓了撓後腦勺。
沒有,這和對錯沒有關係,倒不如說你做的太好了,以至於讓他有些自責。他可能也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會把一個熱血上頭的小青年推到懸崖邊上怎麼說呢我感覺他是想誇誇你做的很棒的,但他克製住了
斯伯格覺得,自己之所以能察覺到這些,可能也是因為他心中曾出現過同樣的感覺。
尤其是在放映室中看到結局的時候。
工友們抬著他的屍體向內城前進,然後成片的倒下,鮮血染紅了整條街道即便知道那是假的,他仍然情不自禁地掉下了眼淚。
如果沒有幸存者日報,也沒有後來的工友報,和由此誕生的覺醒者波爾,恐怕也不會有那些熱血上頭的工人們,而這座叢林一般的賭場大概率還在繼續營業。
他並不後悔勇敢地念出報紙上的內容,但想起當時依舊會感到一絲後怕,這並不矛盾。
如果一句話就能把一個懦弱的人變成無懼生死的勇士,那一封信完全有可能被一群人當成聖旨。
就算艾麗莎並沒有那個想法,也會有一些投機分子動這個心思。
不出意外,下一任城主應該會在工友會或者民兵團中誕生,也可能是某個市民。
但如果管理者寫了那封信,狂熱的人們可能會把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推到她不該去的地方。
她已經做得足夠多了。
解決巨石城眼下的問題,不是號召大家在花盆裡種菜就能辦到的,很多人家裡壓根兒就沒有盆栽。
理想可以把幾乎不可能實現的奇跡帶來地上,但維持它卻必須用更現實的辦法。
否則就是另一種地獄
看著失落的艾麗莎,斯伯格靈機一動,開口說道。
你不明白很正常,我其實也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回才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比如,見想見的人,做想做的事情,並不一定得等到春天。
艾麗莎愣了下。
並不一定得等到春天
沒錯,我在給我的編輯多莉小姐回信的時候說,春天會去一趟聯盟,但其實我應該馬上就去的你有一封信想送給那位先生對吧斯伯格看著艾麗莎手中的信封,笑著說道,不如自己去帶給他吧,他正好就在這座聚居地,而且大概會待個幾天。
他不方便給你回信,但如果你想當麵和他聊聊,而且是在私下的場合,我想他肯定不會吝嗇區區幾句誇獎的
同一時間,河穀行省的北部走廊,緊鄰大裂穀的平原上坐落著一座龐大而繁榮的城邦。
這座百萬人口的城市就像佇立在荒野之中的孤島。
那紅藍交錯的光影像極了理想城。
然而也僅僅隻是像。
無論是規模、人口還是生產力,亦或者最核心的某種東西,這座名為自由邦的聚居地都可以稱之為理想城的反麵。
泛濫成災的義體和精神藥物遍布大街小巷,廉價的虛擬夢境就如同那脆弱的夢想樣,治愈著人們的創傷,滿足人們的一切幻想。
當然,這裡並不止有墮落和荒蕪,也有好的一麵。
就像這裡既有免費但需要看兩分鐘廣告的冰箱,也有落地窗內外均是一塵不染的平層公寓。
無論貧窮還是富裕,任何對這座聚居地有價值的人,不管價值多少,都能在這裡活著。
大裂穀扶植的傀儡建造了這座聚居地,並製定了一係列的規則按在了它的頭頂。
舊時代的人們對它寄予厚望,希望它成為第二個生產部一個真正服務於廢土、並且聽從於舊時代的理想城。然而那些高高在上的規劃者們,並沒有問過生活在那裡的幸存者們自己希望成為什麼。
先輩留給子民唯一的權力,是給自己取一個名字。
於是人們決定稱這裡為布格拉。
布格拉既是他們的貨幣,也是自由邦的名字。
因為在這裡,隻有布格拉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而手握布格拉的人才能稱為活著的人。
火石集團總裁辦公室。
站在辦公桌前,澤維爾恭敬地說道。
最近有一批來自南方的遷入者,他們聲稱受到了巨石城新當局的迫害,向布格拉當局申請了庇護。
坐在辦公椅上的西格瑪背對著他,漫不經心地問道。
他們的意見是
和以前一樣,他們打算把這個麻煩交給大裂穀審議澤維爾尊敬地看向了這位真正的皇帝,謹慎的問道,您的意見呢
我覺得他們做的很好。
西格瑪忽然笑出了聲來,用揶揄的口吻說道,正好讓大裂穀的老東西們瞧瞧,自己養了一群什麼玩意兒出來。
當然。
以大裂穀的作風,一定會寬容地招待這些恥辱們,並讓自由邦當局定期給他們一些贍養費,讓他們度過餘生。
西格瑪是聽說過的。
時至今日,那個活的最久的老東西,依舊對當年戰後重建委員會的分崩離析,以及讓各個聚居地自生自滅的事情耿耿於懷。
他沒有意見。
既然那個老頭那麼念舊,就讓這群臭蟲們活著好了。
醜陋也有醜陋的意義。
讓那群蛆蟲繼續活著,才是對戰建委最大的羞辱。
澤維爾看著西格瑪,眼神中寫滿欽佩。
您果然料事如神,巨石城連這個冬天都熬不過去。
火石集團大多數高層的判斷都認為,巨石城至少能熬過這個冬天,初春的浪潮才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畢竟從邏輯上來講,聯盟需要巨石城分擔浪潮的壓力,一定不會看著巨石城崩潰,甚至會幫他們延緩危機。
會這麼想,說明他們根本不懂聯盟和那個管理者。
果然不管在哪都有忽略客觀條件生搬硬套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