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算冷的冷知識,即使巨石城的貴族老爺再腐朽無能,擁有秩序的巨石城對於河穀行省南部乃至錦川行省北部的廢土而言,仍然能算得上是一片恩澤之地了。
兩百年來,一直有幸存者不斷地朝著巨石城遷徙,哪怕是大廈崩塌之後的如今,這個慣性仍然在持續。
由於人口的流入遠遠超出了巨石城產業對人口吸收的極限,巨壁本身的限製也決定了這座聚居地不可能裝下太多的幸存者,於是便有了12枚籌碼不等的入城稅。
有工作的工人不會隨意出城,而勞作在廢土上的拾荒者也不會隨意進城,同時駐紮在城門的民兵還能得到一筆額外的收入。
可謂是一舉三得。
大量剩餘勞動力及由此帶來的失業和非正規就業,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座座無主之城一貧民窟。
這兒的人們通常靠著巨壁流出的垃圾過活,或者幫巨壁內的幸存者們去廢土上拾荒、打獵,亦或者乾一些巨壁內幸存者不願意做、做不了的活兒。
歴史上巨石城曾經嘗試過清理這些附著在巨壁之下的牛皮癬,但幾次嘗試都發現這麼做根本是吃力不討好。
搭窩棚幾乎是廢土上每一個幸存者的必備技能,就算今天拆掉了,明天也會有拾荒者蓋起來。
而每年浪潮來臨時,內城的貴族們也需要這些人去填充戰線。
即使是經常在經濟策略上胡來的老爺們也知道,從貧民窟中抽調人力的影響,遠小於從工業區抽調熟練的產業工人去扛槍。
久而久之,一個個窩棚就如牛皮癬一樣,從巨壁根部向廢土上蔓延,形成了一個介於秩序與混亂之間的緩衝區。
時間長了,這裡甚至蓋起了一些像那麼回事兒的屋子,在汙水橫流的貧民窟中鶴立雞群。
那些彆致的建築一般都是幫派分子們的家,或者他們經營的麵向廢土客的產業。
這兒的秩序由幫派分子們維持,而這些幫派份子本身就以惡棍為主,他們不隻和廢土上的掠奪者做買賣,有些乾脆就是掠奪者。
對於聯盟而言,想要真正解放巨壁邊上的近二十萬貧民,不但需要給他們找一份養家湖口的工作,還得找出藏在其中的惡棍。
這對於藏在其中的惡棍們來說,顯然不是個好消息。
西柳木酒館。
坐在二樓的傑夫把玩著手中的匕首,望著窗外飄著的細碎雪絨,冷峻陰沉的麵孔上寫著一絲澹澹的憂愁。
作為匕首幫的大當家,他的血脈雖然不如希德老爺們高貴,但在這近二十萬人的貧民窟中卻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誰見了他都得尊敬的稱上一句老爺或者先生。
按理說他這樣的地位,是不會有什麼煩惱的,然而最近發生的一係列事情,卻讓他感到一股強烈的不安。
外城丟了一個賣報紙的,巨石城爆發了革命,緊接著聯盟接管了巨石城,他們就像是約好了似的。
如果僅僅隻是這樣也就罷了,但顯然不是到此為止。聯盟開始在貧民窟設立救助站,發放食物的同時登記幸存者的信息,搭建賬篷,安排工作,轉移部分人員。
這一係列的舉措都讓他繃緊了神經。
聯盟正在打破一個半世紀以來形成的默契,試圖在他的地下王國建立新的秩序!
更要命的是,那個賣報紙的還活蹦亂跳著,而希德老爺從他這兒雇的殺手卻失蹤了
門外傳來腳步聲。
傑夫下意識地捏緊了匕首,繃緊了肌肉,不過聽到三長兩短的敲門之後,便放鬆了緊張的神經。
“進來。”
門開了。
從門外進來的匕首幫的二當家韋斯特。沒等他開口,傑夫便立刻說道。
“有消息了嗎?”
韋斯特臉色陰沉地搖了搖頭。”沒有。”
傑夫沉默良久,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插在了桌上,不解氣地罵罵咧咧道。
“媽的!”
理解他心中的憤怒,韋斯特沒說什麼,歎了口氣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希德被埋了,和那棟坍塌的大廈一起,小刀依舊下落不明,斯伯格還活著…不過這些都無關緊要了。要命的是北邊來的貴客死了,我們的賽麗特也死了,我們耗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最後那件武器卻沒找到。”
傑夫的臉色陰沉,許久之後說道。
“偉倫呢?”
“他好像去聯盟那兒認罪,然後坐上了去戰俘營的車,刑期不知道多久,我懷疑他可能把我們和北邊客人的買賣給供出來了,這是我最擔心的。”看著沉默不語的傑夫,韋斯特頓了頓,繼續說道。
“聯盟表麵上對我們沒有任何動作但他們的每一個動作對我們幾乎都是致命的,我懷疑等這場雪或者春天的浪潮過去,他們就會對我們算這筆賬。”
傑夫心中忌憚,臉上卻做不屑狀,嗤笑了一聲。”他們還能派軍隊把我們全突突了不成。”
“未必沒有可能,”韋斯特苦笑著說道,“那個施工隊事實上已經在向貧民窟的基層滲透,被他們組織的人越多,我們藏身的空間就越小我甚至懷疑他們已經盯上了你我。”傑夫的眼睛微微眯起。
其實不用韋斯特提醒,他看到聯盟的一係列舉措之後也有類似感覺。尤其最近這幾天,他總覺得有人在盯著自己。
或許
自己應該去北邊避避風頭。
等巨石城劇變掀起的餘波徹底平靜,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再回來。
沉吟片刻後,他認真說道。
“你的建議是?”
韋斯特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把容易挑起聯盟敏感神經的業務先關掉,比如勞務派遣和器官交易。還有醫院、廚房、福利院這些可能出問題的設施也得關掉。”傑夫的眉頭抽動了下。
“這可是一大筆錢。”韋斯特沉默地點了點頭。
“是的但就算我們不關掉,我們的客戶其實也被消滅的差不多了,再經營下去純粹是個風險。”
最近那些藍外套們像瘋了一樣在周圍到處亂竄,連藏在隧道裡過冬的食人族部落都給扒了出來。
那些吃人的家夥確實惡心,他也不喜歡,但和他們做買賣卻是比較愉快的。
他們逮到行商之類的肥羊,吃完肉,剩下的財產和貨物往往會通過貧民窟的幫派銷贓,而報酬隻需要幾個人老珠黃賣不出去的姑娘。
他們和北邊的貴客不同,不介意奴隸好不好看,更不挑食。
聽著二當家的建議,傑夫盯著桌上的匕首,陷入了沉思。
放到兩年前紅河鎮生意還紅火著的時候,這些其實都是些蠅頭小利了,讓給迪恩幫和毒藥幫去做也無所謂。
然而現在,這些曾經的蠅頭小利幾乎已經是幫派收入的大頭,砍掉這些他和弟兄們吃什麼?
沉吟片刻後,傑夫緩緩說道。
“轉型可以,不過我們需要新的經濟來源。”
見到老大終於鬆口,韋斯特鬆了口氣,耐心地繼續說道。
“我也是這麼想的我們手上有足夠的人手,隻要洗白順利,我們完全可以換個生計,比如,想辦法從聯盟那兒承包一些合法的工程,或者去西洲市那邊開礦。等手續下來,我們再用我們的法子弄,這其中的利潤未必沒有殺人越貨的買賣賺的多。”
傑夫緩緩點了點頭。
“按你說的辦吧過幾天我打算去一趟自由邦,和我們的客戶解釋一下武器的事情,估計會在那邊待上一段時間,這邊就交給你了。”
“遵命。”
韋斯特恭敬地微微頷首,心中卻不屑地撇了下嘴。
和客戶解釋恐怕是假,這老狐狸八成是被聯盟給嚇尿褲子了,這幾天恐怕都沒睡著覺。
不過也好。
這家夥走了,才方便自己做一些事情。
等他回來,誰才是這兒的老大就不好說了。
看著低著頭的部下,傑夫微微點頭,正打打發他下去,窗外忽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響。
兩人立刻看向窗外,隻見不遠處破敗不堪的街上飄著滾滾濃煙,人群尖叫著向周圍跑開。
“媽的!”
剛剛放鬆的神經又繃緊成弓弦,傑夫罵罵咧咧了一句,起身走到窗邊,“那群蠢貨在乾什麼!老子不是讓他們這幾天低調一點嗎!”
盯著濃煙飄起的方向,韋斯特的童孔微微收縮。
“福利院”
聽到福利院這三個字,傑夫的眉頭頓時狠狠地抽搐了一下,立刻回頭走到韋斯特身前,伸手抓住他的衣領。
“立刻帶人過去!把貨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在聯盟的人過來之前!快!”
“是!”
想到聯盟的那些手段,韋斯特緊張地點了點頭,不敢有任何猶豫,立刻轉身走出了門外。
看著匆匆關上的房門,傑夫總覺得心生不寧,低聲咒罵了一句,走到桌邊拔起匕首。
或許自己應該去安全屋裡待一會兒。
“八角、香葉、茴香……到底長什麼樣啊。”
手中捏著一張皺巴巴的紙條,走在巨壁門口的集市上的風清,一臉茫然地望著四周。
大概一小時前,她和鬼鬼還有其他地精兵團的幾個小夥伴,在聯盟軍營的廚房準備跨年夜的美食。
至於食材,是多足獸的觸須。
這類形似軟體動物的哺乳動物,通常活躍在從曙光城到紅河聯盟的那片森林,城市中的高輻射區域也有一些但不常見。
大多數廢土客看到多足獸都會繞著走,因為這玩意兒不但抗揍,而且恢複力極強。
一梭子子彈掃過去,掉了一地的殘肢,過幾天又長出來了。
不止如此。
它的肉奇臭無比,聞起來像是壞了半個月的雞蛋,恐怕除了有機酸之外還含有硫化氫,幾乎沒有人會想去吃它。
然而,他們的老大蚊子卻突發奇想一
“既然多足獸這麼耐操,觸手又能再生,如果能解決難吃這個問題,咱們豈不是能把它當韭菜一樣養!”
割一茬長一茬,這蛋白質生產效率不比什麼雞鴨豬牛羊牛逼多了!
起初大夥兒們是拒絕的,因為實在是太臭了,導致其他兵團的小夥伴們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們。
然而他們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架不住蚊子老大的執著。
“毒性我想想辦法!!元素周期表就在那兒,老子還不信治不了一塊肉!”
“不行不行!肉太臭了!老娜都說不行了!”
“團長!放棄吧!”
“香料!用香料掩蓋臭味!哈哈哈,老子真特娘的是個天才!”
於是乎,她就被大家派出來采購香料了。
風清對此倒是沒什麼意見,蚊子老大給的跑腿費都有100銀幣,這家夥胡來歸胡來,但出手確實大方的沒話說。
然而問題在於……
她根本不知道這些香料都長啥樣,更不知道那東西翻譯成人聯語又該叫什麼。
說來慚愧,她壓根兒不會做飯,在遊戲裡倒是嘗試過一次,結果差點兒把自己送走。
這比開飛機難太多了……
在集市上轉了好幾圈,風清也沒找到和網絡搜索圖片相符的香料,不禁歎了口氣。
“總之隻要是味道很大的香料就行了吧隨便買一些好了。”
早知道就把鬼鬼拉出來一起了。
眼瞅著她在攤位前轉了好幾圈了,賣調味品的老板忍不住問道。
“嘿,小姐,你需要幫助嗎?”
聽懂了那句人聯語,風清停住腳步點了點頭。
“嗯,有香料嗎?”
老板撓了撓後腦勺。
“香料?有到是有……可你要哪一種呢?”
“隨便什麼都可以。”
隨便什麼都可以是什麼鬼?
老板愣了下,瞥向掛在棚子底下的那一串蒜。”這個可以嗎?”
“這是大蒜吧,我要的是香料”風清不禁皺起眉頭,“廚房裡好像有了,我需要的是那種味道更大的。”老板撓著頭說道。
“你說香料,大蒜也是香料啊味道更大的嗎?要是再具體一點就好了。”
“比較少見算嗎?”風清心虛地小聲加上了一條。食指摩擦著下巴,老板想了一會兒說道。
“比較少見?異域的香料嗎?我聽說婆羅行省倒是盛產一些味道大的香料,前些天還有個那邊來的行商在賣。
聽到老板這句話,風清的眼睛頓時亮了,雙手撐在了攤子上。
“他在哪裡?!”
被那炯炯有神的目光盯著,老板不自覺往後退了半步,咳嗽了一聲說道。
“他已經走了…昨天我看他的貨就賣完了,估計該往回走了。”
居然賣完了。
風清的臉上浮起一絲失落。
就在這時,一聲爽朗的吆喝忽然從旁邊傳來。”異域的香料嗎?我倒是有一些。”
聲音傳來的方向,是一個稍大些的攤子,店主是一個二三十歲的青年,穿著一件皮襖,正衝著她微笑。
他不是一個人做買賣。
棚子底下還坐著兩個沉默寡言的小青年,一個把玩著匕首,一個閉著眼睛像在打瞌睡,誰也不搭理。
風清眼睛亮了起來,立刻走到攤子前。然而掃了一眼擺在木桌上的東西,她的眼中卻浮起一絲疑惑。
“你們是賣調味品的嗎?”攤子上都是一些雜七雜八的物件。
有眼鏡、戒指、珠寶之類的飾品,也有雜七雜八的步槍和各種口徑的子彈,還有衣服或者背包。
甚至還有幾個機械義體和看不出什麼用途的電子零件。
這兒怎麼看都不像是賣調味品的。
連食品都夠不上。
“天上還飄著雪呢,那種精貴的東西我們當然不可能擺在外麵,”男人笑了笑說道,“貨在旅館,離這兒不遠,你要是感興趣,可以跟我去取。”
風清擔心地問道。”很貴嗎?”
“不貴不貴,您肯定您肯定買得起!”見肥羊上鉤了,男人嘿嘿地笑著踢了那個玩匕首的少年一腳,把攤位交給了他,自己則從攤子的後麵繞了出來,殷勤地說道,“跟我來吧,我帶您過去。”
“嗯嗯!”
風清興奮地點了點頭,跟在了那個人的身後。
一旁賣調味品的老板見狀,猶豫地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麼,但看了一眼周圍,又把嘴閉上了。
那家夥明顯是匕首幫的人,攤位上售賣那些雜七雜八的貨物也很明顯都是贓物。
他是來做買賣的,不是來找麻煩的,可不想半夜被割了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