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光不禁想到了那位在獵鷹城門口拜年的李科……
這家夥冒冒失失的樣子，簡直顛覆了之前在他心中留下的高深莫測的印象。
還是說……
他隻是不擅長“線下”交流？
一旁的侍者想笑又不敢，繃著臉走上前去，悄悄地替那位研究員把椅子扶了起來。
楊凱僵硬地點了點頭，看著楚光從臉上擠出一抹笑容。
“確實……”
走到了會議桌前，楚光抽出他的專屬座椅坐下，看著那位代表學院來訪的研究員繼續說道。
“那麼，既然我們已經不是頭一回打交道了，就不要在繁文縟節上浪費時間，直接進入正題好了。”
楊凱點了下頭，和在全息影像中的時候簡直像是兩個人似的，惜字如金地說道。
“正有此意。”
說完，他伸出食指在空中輕輕一劃，展開了全息屏幕，接著從懷中取出了一支投影筆放在桌上。
“清泉市是人聯的清泉市，它的遺產理應屬於人聯的所有後裔。我方希望能夠派遣一支規模在五十人到一百人不等的科研團隊前往清泉市長期駐紮，對當地遺跡進行觀測性質的考察。那些遺跡和遺跡中的收獲都屬於你們，同時我們獲取的數字資料會複製給你們一份……”
一口氣將這番話說了出來，楊凱想了想確認沒有遺漏，緊接著又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另外，我們會派出一支研究團隊來你們這兒，在技術領域給你們提供一定的幫助，以及幫你們添置一些專業的研究設備……這些都在你眼前的這份科研合作協議中。”
在楊凱對這份協議做著簡單介紹的時候，楚光一邊瀏覽著全息屏幕中的文件，一邊透過全息屏幕觀察著他臉上的表情。
老實說，這家夥搞外交是真的業餘。
不過想到他畢竟是研究司的領導，外交本來就不是他的業務範疇，業餘一點兒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一般情況下，大家都是先漫天要價，然後再各退一步地談條件。然而他卻正好相反，似乎深怕自己會拒絕似的，一上來先是講大道理，然後接著便將所有籌碼都擺在了桌上。
老實說，他擺出的籌碼確實很吸引人，楚光承認自己在聽他說到一半的時候就已經心動了。
不過他的這種行為，簡直等於把鼓鼓囊囊的錢包扔櫃台上，和老板說多少錢您自己看著辦吧。
將協議看到了最後，楚光憋住了會心一笑的衝動，輕輕咳嗽了一聲，開口說道。
“……我方很重視與貴方之間的關係，同時關於貴方提到的科研合作協議我們很感興趣。”
聽到楚光這句話，楊凱心中一喜，心想自己的擔心果然是多餘的。然而還沒等他完全放鬆下來，楚光卻又話鋒一轉，繼續說道。
“不過，關於協議中的部分條款，我們這邊存在異議。”
聽到這句含湖的措辭，楊凱頓時緊張了起來。
“什麼異議？你說。”
楚光食指在空中輕輕一劃，將全息屏幕挪到一邊，直視著他的雙眼，繼續說道。
“清泉市是人聯的清泉市，它的遺產理應屬於全人類，但它的實際控製者是我們，解決問題的也是我們，貴方要求我們共享這些用清泉市的幸存者們犧牲換來的成果，豈不是有些不太厚道？”
見楚光臉上露出不悅的表情，尤其是對上那雙眼睛，楊凱心中慌得一批，連忙解釋說道。
“我沒有向您索要清泉市的遺跡，我說了隻是觀測性質的考察，遺跡的所有權仍然是你們的！而且我們理解你們的付出，所以我們願意在技術回收領域給予你們一定的幫助，這並不是無償的——”
“我存在異議的地方正是這裡，”楚光看著他繼續說道，“你們在協議中提到，會派遣至少一百名研究人員前往101號營地設立學院分機構，與我們的研究人員進行交流，但在我看來單向開放的交流並不是真正的交流。”
楊凱愣住了。
他沒想到楚光會在這件事情上提出異議。
畢竟布格拉自由邦求著他們派人來協助他們的研究，他們都沒答應。結果現在他們主動提出來，聯盟居然……存在異議？
“什麼意思……”
看著懵逼的楊凱，楚光厚著臉皮繼續說道。
“交流的尺度完全掌握在你們的手上不是嗎？就算你們派一些濫竽充數的研究員過來，我們也沒有任何辦法。包括那些研究設備，我們沒有指望你們將最先進的儀器轉讓給我們，但你們要是拿一些淘汰下來的殘次品湊數——”
“我們怎麼可能做那種事情！”楊凱漲紅了臉，出聲打斷了楚光說到一般的話，
隻是他的聲音，卻沒什麼底氣。
老實說，外務司的人還真有可能乾出來這種事兒，畢竟能為學院節省成本也算一項功勞。
學院的晉級製度決定了，大多數中層乃至中高層的研究員在決策的時候，會更傾向於短期效益的決策。
如果學院能在一百年之內實現他們夢想中的飛升，這麼做倒也沒毛病。
不過，楚光可不想當這個冤大頭。
從來隻有他割彆人的韭菜，割到他頭上來是豈有此理？
“我沒說過你們會做這件事，但我們得保證這件事不會發生不是嗎？”
見楊凱無法反駁，楚光耐心地繼續說道。
“這個問題其實很好解決，我們內部是有一些學院的——咳，我的意思是了解學院的人員，我希望由我們這邊完善一下協議的細節。比如，將轉讓設備的種類、型號各項參數以及最關鍵的價格都列一個具體的清單，這樣能保證不是你們突然想起來有一批設備要清庫存了，然後再處理給根本不需要的我們。”
楊凱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行……”
這個要求不是很過分。
如果聯盟這邊要了什麼他們不能給的儀器，比如和引力子研究以及tl引擎相關的研究設備，大不了在協議中明確拒絕就是了。
至少這個清單是可以談的！
楚光微笑著點了點頭，得寸進尺地繼續說道。
“再一個就是我剛才提到的，人員方麵的問題。”
“我們當然是讚同學術交流的自由，但這種交流應該是相互的，而不是單方麵的……除了你們那邊派一些人到我們這裡，我們這邊也想派一些人到你們那裡去交流。”
楊凱微微一愣，立刻說道。
“這不可能！隻有研究員才能進入學院！其他幸存者最多在科委會的聚居地活動！我們不可能為你們設計一套單獨的係統……你彆太過分了！”
學院內部實行的是k分和g分製度，在學院中包括最基本的交通出行乃至生活必需品的獲取都離不開這兩個分數。
外來者在學院根本沒有生存的空間。
雖然楚光覺得這不是什麼難事兒，在他看來大不了變通一下，在原有係統中加個“外交人員”的特殊身份就是了。
至於消耗的資源，聯盟這邊會買單。
不過，看楊凱一臉堅決的表情，楚光知道這事兒多半堅持下去也不會有任何結果。
於是乎，楚光也做出了一些小小的讓步。
“那我們各退一步好了，我們的人員不進入學院的內部，而是在科委會管理下的聚居地和你們進行學術交流……當然，這得是由我們指定的聚居地。”
學院的人才並不是完全在學院中培養，也是有少數聚居地承擔著文物分揀以及數據處理之類的業務。
這些聚居地的生活水準通常較高，日子過的沒有其他聚居地那麼節約。而且由於能接觸到學院核心業務，很多孩子從小便耳濡目染，誕生勘探員和研究員的比例會比其他聚居地高很多。
不少學院中層研究員的家屬便生活在這些聚居地中，作為無法讓他們直接生活在學院中的變通。
這是楚光從殷方那兒聽說來的，而他看中的正是這些聚居地的潛力。如果能把聯盟的人派過去學習，不但能幫他培養一批業務熟練的勘探員甚至是研究員，說不定還能拐騙幾個涉世未深的冤種過來。
楚光越想越覺得自己的主意太特麼絕了。
至於被拐走？
不存在的。
彷徨沼澤的吸引力不會比理想城更大。
楚光很清楚那些研究人員們真正需要的究竟是什麼，如果真的有人被拐走，那就說明那家夥不適合聯盟。
走了也就走了吧。
楊凱思忖了片刻，艱難地說道。
“這不和規矩……一些聚居地並不對外開放，不可能你們想去哪個聚居地，我們就讓你們進去。”
料到他會這麼說，楚光的臉上露出如沐春風的笑容，愉快地說道。
“那就由我們共同來指定這個聚居地好了，我們可以在彷徨沼澤中成立一個特區。”
頭一回聽到這個詞，楊凱愣了下。
“特區？”
“沒錯，”楚光點了下頭，微笑著繼續說道，“我們派去訪問的研究人員隻在特區內活動，在特區內和你們的研究員展開交流……彆覺得我是在開玩笑，你們還是彆小瞧我們的遺跡發掘技術比較好，這些年我們也是回收了不少遺跡的，我們完全可以互相學習。”
楊凱在心中撇了撇嘴，並沒有將那句互相學習當回事兒。
學院在遺跡回收領域鑽研了兩百多年，在已經翻爛了的遺跡裡麵拱了又拱，他可不認為聯盟有什麼值得他們學習的地方。
不過楚光的這番話卻讓他動了心思。
畢竟這個要求聽起來確實不算過分。
科委會旗下的聚居地並不是學院的核心區域，就算一些聚居地生活著研究員的家屬，以及存在直屬於學院的研究設施，那些研究設施從事的也不過是些非核心領域的工作。
想到這兒，楊凱點了點頭。
“行……我覺得沒什麼問題，不過這件事情我還得和上級討論一下。”
看著前一秒還在極力反對、後一秒便一百八十度轉向的楊凱，楚光不禁微微一愣。
縱使料到這家夥沒有理由拒絕，他也沒想到這家夥會全盤答應的這麼快。
事情談完了。
楊凱很乾脆地起身告辭，帶著自己的投影筆匆匆離開了會議室，就像是從這個地方逃走似的。
看著楊凱消失在門口的背影，楚光不禁陷入了沉思。
沒想到學院的研究員其實意外的挺好相處？
乾事兒乾淨利落，比磨磨蹭蹭的理事會爽快多了。
看來是自己誤會他們了？
就在楚光如此想著的時候，會議室的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沒過一會兒，一張意料之外的麵孔出現在了門口。
看著出現在門口的老查理，心情不錯的楚光推開椅子起身，笑著向他走了過去。
“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老查理仍然在行商工會擔任會長。
雖然是行商工會是聯盟的直屬機構，但比起行政更傾向於服務性質，因此辦公地點並不在聯盟大廈，而是有單獨的建築，就在菱湖邊上前哨基地的舊址內。
曾經有一段時間，楚光的辦公室還在那裡。
“……彆管什麼風了，您先看看這個吧。”老查理一臉焦急的表情，將一份報紙塞到了楚光的手中。
楚光接過報紙瞧了兩眼，當看到那行加粗加大的標題，眉毛不由自主地向上一抬。
《清泉市母巢並未陷落！竟被管理者秘密圈養！
標題的下方還帶有一行副標題——
清泉市日報為您揭曉，藏在清泉市東區的驚天陰謀！】
眼睛乾癢，就像進了沙子，我現在大概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碼字的狀態了。
(本章完)，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