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拉斯當局倒台之後,北島的居民本來已經做好了過冬的打算,卻沒想到未來的日子並沒有他們想象中的糟糕,反倒是慢慢好了起來。
南方聯盟的海軍自不用說,他們原本就是一家人,當然不會為難島上的居民。
而聯盟軍隊的紀律性又是廢土上罕見的,非但沒有乾擾當地人的生活,反倒是把查拉斯時期的宵禁令、戰時物資配給製給解除了。
臨近港口區的街道,在家中躲了數日的人們終於把存下來的糧食吃完了,在饑餓的驅使下陸陸續續回到了街上。
雖然數日之前廣播和無線電中就宣布了戰後的新秩序,但並不是所有人都相信了廣播中說的話,隻以為是叛軍占領了電台。
戰爭時期的信息戰屬於是常規操作了,而查拉斯當局又執行了嚴格的宵禁措施,因此大多數人都活在信息繭房中,彆說是離開家門,連打開窗戶往外瞅一眼都不敢。
新當局雖然告訴他們戰爭已經結束,但總不可能把他們的房間強行撬開,把人給硬拉出來。
從執行成本上來講這顯然是不劃算的,而且要做的事情那麼多,他們暫時也騰不出手來去關照那些還活在過去的人。
反正查拉斯當局已經垮台了,新的秩序已經建立,那些還活在過去的家夥遲早會認清現實。
而作為最後一批回歸正常生活的人們,當他們小心翼翼地走到街上,看到街上的超市竟然重新開業時,幾乎所有人都難以置信地睜大了雙眼。
“稀奇了,超市又開門了?”
一名瘦削的中年男人小聲的碎碎念著,猛然想起什麼,迅速跑回家裡,不顧妻子和孩子們詫異的眼神,翻箱倒櫃的取出一大疊鈔票塞進兜裡,然後拎著拾荒用的塑料袋衝向了超市。
自從查拉斯當局推行戰時配給製之後,北聯邦境內的聯邦幣就變成了買不到東西的廢紙,超市因為進不了貨也紛紛關了門。
如今看到超市重新開門,他立刻掏出了所有積蓄,恨不得把它們全都換成奶粉、麵包和罐頭,生怕動作慢了被人買光了。
而當他衝進超市門裡的那一刻,看到那琳琅滿目的貨架,整個人頓時愣在了原地,就好像出現了幻覺似的。
排隊購物的眾人注意到了他,但也隻是看了一眼便沒說什麼。
這些日子經常會有這樣的人出現。
大家都經曆過那個艱難的歲月,倒也沒有人好意思嘲笑他。
男人的喉結動了動,快步走到了貨架前,
看著那個位數的標簽,他屏住了呼吸,隻感覺心臟怦怦跳的厲害,看也不看地便往塑料袋裡扒拉了一堆,然後匆匆走去排隊。
等他排到收銀台前的時候,他從兜裡抓出了一把鈔票放在了收銀台上。
站在收銀台後麵的售貨員瞧見了那堆皺巴巴的鈔票,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歎了口氣,指了指櫃台上的牌子說道。
“……你拿的是聯邦幣,看清楚貨架上的標簽,我們這兒隻收銀幣。”
銀幣?
男人愣了一下,臉色漸漸漲紅,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憋出來一句話。
“我沒有銀幣怎麼整……”
售貨員耐心地說道。
“那就去找個活兒乾,港口有流民之家的救助站,去那裡填個工作申請表就能領救濟糧,等到工作安排好了自然會有人通知你。另外,一些大的招工單位會預支一個月或者半個月工資,還有幫忙申請生活補助貸款的,你可以去打聽打聽,我這工作就是流民之家給安排的。”
男人聞言連忙說了聲謝謝,然後匆匆地從超市中離開了。
他之前是做進出口貿易的,或許能在港口或者百越公司那找一份養家湖口的工作……
……
由於戰時配給製的解除,超市的貨架上重新出現了以前根本看不見的鐵鍋和菜刀,還有麵包和穀物等等。
當然了,這些物資並不是從貨架上自己長出來。
有的是落霞行省生產,有的是銀月灣加工,還有的是來自金加侖港。
這些貨物在各自的生產環節中完成生產,先是被運到薯條港裝船,最後統一配送到資源短缺的北方諸島,放在貨架上以銀幣標價進行銷售。
除此之外,流民之家的救助站也在北島安置了救助網點,發放救濟糧的同時對失業的居民進行專業技能和學曆的登記,給他們介紹工作,減少他們等待就業的時間等等。
洋流發電站需要重建,北島上的設施也需要重建,需要用人的地方多的是。
尤其是技術密集型的崗位,更是崗位比人還多。
對當地居民來說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聯邦當局發行的聯邦幣從名義上的廢紙變成了真正意義的廢紙。
雖然從北方諸島按不住飆升的通脹、宣布實行配給製的那一刻開始,這玩意兒就已經失去了貨幣的大部分功能,但好歹還是有那麼一丁點兒購買力的。
至於現在,隨著聯邦當局的垮台,這玩意兒連法定意義上的購買力都消失了,拿來擦屁股都咯菊花。
南海聯盟正在計劃發行新的本地貨幣,以確保經濟能夠正常運行。
不過現階段的話,由於南部海域各聚居地都高度依賴於聯盟的資源輸入,新當局更是拿著聯盟銀行給的貸款在運營,因此從公共支出到物資采購都暫時是以銀幣結算。
此刻,北島的軍用港口,來自薯條港的施工團隊正在對受損的設施進行修補,尤其是安裝在碼頭上的龍門吊以及自動化裝卸設施。
而就在不遠處的碼頭上,還停著兩艘滿載集裝箱的大型貨船正等著卸貨。
站在港口的邊緣,查寧正眯著眼睛眺望著這片飽受戰火摧殘的海港,用閒聊的口吻同站在身旁的李明輝司令說道。
“……讓軍人插手政治之後就會變成這樣,執行力越強,破壞力越強,我們一定不能走上北聯邦的老路,你覺得呢?李明輝先生。”
距離內戰結束已經過去了兩周的時間,如今已是十月中旬。
期間李明輝去了一趟曙光城,以南海聯盟戰時總統的身份和聯盟的管理者進行了會麵,據說整整談了三天。
這件事情不隻是外界高度關注,南海聯盟自己的代表會也高度關注著。
雖然南海聯盟和聯盟一樣地方事務與中心事務分屬兩套不同的係統,作為環形島最高地方官員的查寧既無意也不該摻合到南海聯盟中心事務的權力鬥爭中,但唯獨在一件事情上他不得不替環形島的居民們站出來說兩句。
向聯盟靠攏並不違背南部海域幸存者的利益,但如果在這個過程中他們的將軍成為新的查拉斯,那所有的犧牲全都白費了。
聽出了查寧語氣中的試探,李明輝忽然哈哈的笑出了聲來。
“巧了,我的想法和你一樣,專業的人還是乾專業的活比較好,我這種人還是更適合在戰場上和人勾心鬥角。”
頓了頓,他又說道。
“等到與火炬的戰爭結束之後,我會辭去戰時總統的職務,把一切權力還給代表著南部海域全體幸存者的代表會……那個東西本來就屬於他們,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未來的路該如何去走。”
看著麵露詫異之色的查寧,李明輝澹澹笑了笑說道。
“彆這麼驚訝,我隻是辭去戰時總統的職務以及交還軍隊的指揮權,並沒有說過我要徹底隱退。哈哈,如果你們不嫌棄我的指揮能力,我會繼續擔任海軍司令。”
其實在與威克艦長通話之前,他確實不止一次猶豫過。
然而在看到了那家夥瘋狂的樣子之後,他心中的最後一絲野心之火也被澆滅了。
查拉斯以前不是這樣,威克以前也不是……他們都曾經無比熱心於南部海域幸存者們的未來,沒有人比他們更希望這兒的人們過上更好的生活,真正意義上的結束這片海域的廢土。
然而瘋狂的念頭一旦產生,就再也停止不住了。
為了推翻70號避難所的統治,他們讓艦隊選擇性的失明,把火炬教會放了進來,然後開始編造謊言裹挾那些將信將疑以及盲從的人們。
隨著賭桌上的籌碼不斷增加,他們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最終無一例外的變成了魔鬼。
而到了瘋狂的晚期,他們甚至寧可將南部海域幸存者兩個世紀以來的心血付之一炬,也不肯承認自己是錯的。
成為瘋子的人和縱容瘋子的人最終都下地獄了,而現在結束這個輪回的按鈕就在他的手上,他隻要按下去就能成為英雄。
這是再好不過的選擇了。
就如曙光城的那位先生和他所說的那樣,為一己之私不過痛快一時,隻有做了永垂不朽的事才能真正的不朽。
看著神色澹然的李明輝,查寧錯愕之餘肅然起敬,向著他微微頷首。
“……環形島的幸存者會感激您的選擇,我相信南部海域諸島幸存者也會如此。”
看著一片欣欣向榮的港口,李明輝一臉輕鬆地笑著說道。
“哈哈,太客氣了!那種事情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
……
就在重建工作展開的同一時間,聯盟與南海聯盟對查拉斯當局“遺產”的清點工作也在一並進行。
北島重工的大樓下,兩輛奇美拉裝甲車分彆看住了前門和後門,而且一停就是整整兩個星期。
起初在這兒上班的員工還有些害怕,但後來發現被帶走談話的都是公司高層,遂也就安下心來,不當回事兒了。
尤其是他們的工資從查拉斯發的食品券變成了銀幣,而且給的薪水還不少,大多數員工更沒有怨言了。
除了那些給變種人設計過武器的人。
查拉斯曾經寄希望於通過用繁榮紀元的技術武裝變種人,從而縮小北聯邦與聯盟在地麵武裝上的差距,因此責令北島重工單獨設立了變種人裝備研發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