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角號飛艇的艦橋,坐在椅子上的約翰一邊把玩著手中的彈殼掛墜,一邊百無聊賴地瞧著遠處濃煙密布的山崗。
一名穿著白大褂的男人站在他的旁邊,那狂熱的模樣和他臉上的無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那人的名字叫馬丁,是個來自大荒漠西海岸殖民地的生物學家,據說還是個避難所居民。
約翰並不是很喜歡這家夥。
倒不是因為這家夥是個藍地鼠,而是因為此人從頭到腳都讓人感到不適。
也許是因為經常和屍體打交道的緣故,他的身上有一股屍體的味道。
不過,這家夥畢竟是拿著古裡昂將軍的介紹信來的。
約翰就算不喜歡,也不太合適這麼不給麵子地將他趕下去。
而且這年頭,想找個青睞軍團的藍地鼠實在不容易。
總歸這家夥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死劑……隻要一瓶蓋的劑量,就能讓植物枯萎!讓器官衰竭!讓土地死亡!並成為孕育新的毒素的溫床!”
聽著那神神叨叨的碎碎念,約翰興趣缺缺地打了個哈欠。
“……比這更強的毒我們至少有20種,你的這個‘死劑’又比它們強在哪兒呢?”
馬丁陰惻惻地笑了笑。
“強在後效!比如並發症,比如傳染等等!它不會讓我們的敵人很快死去,而是會折磨他們,讓他們在病痛中掙紮,並傳染給更多的人。”
原本不以為然的約翰聞言頓時一個激靈,從椅子上坐直了起來。
“傳染?你怎麼不早說?”
說著的同時,他的目光已經盯向了落地窗外那些正在搭橋渡河的士兵。
那畢竟是他的同胞。
雖然是陸地上的蠢貨,但他也不能看著他們送死。
“嘿嘿……您不用擔心,”看著這位如臨大敵的萬夫長,馬丁乾笑了一聲繼續說道,“那是預期中的效果,比如超強的傳染性,比如隻對人管用,而且隻對特定的人群管用等等。”
“這些功效暫時還沒有實現,不過已經快了……而且我對毒素的劑量做了控製,以威蘭特的免疫力,會在一小時之內產生抗體,基本上不會受到這種毒素的威脅。”
“基本上。”約翰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對這個模棱兩可的修飾詞並不滿意。
“是的。”
馬丁倒也沒有否認,坦誠的點了下頭,很乾脆的承認了。
“……我無法保證100%,就像我無法保證今天一定會是晴天,不過99%是可以保證的,而且這個概率在高層看來也是能夠接受的。”
頓了頓,他神色狂熱的繼續說。
“隻要能夠完成這種病毒的最終版本……它會像古老的黑死病一樣,清除掉這片土地上的大多數婆羅人。”
“那對我們而言有什麼好處嗎?”約翰側目看了他一眼,“我們要的不是一片廢土,大荒漠有一個就夠了。”
有時候他實在搞不清楚這幫高層到底在想什麼,包括那個瑞恩。
相比起他們殖民地上的其他土著而言,婆羅人簡直是太溫順了。
這簡直是元帥陛下賜給他們的奴隸,清除掉他們簡直是浪費。
然而馬丁卻並沒有領會他的意思,隻是笑著說道。
“怎麼會變成廢土?這裡本來就是廢土!倒不如說……這是在給廢土換血。”
那雙瞳孔中閃爍著的狂熱令約翰感到了一絲不適,不過他並未說什麼。
遠處正在過河的是第36萬人隊第一千人隊,伍爾夫萬夫長的麾下。
由於東線取得的巨大進展,古裡昂將軍向這邊增派了兩支萬人隊,並且還向雄獅城派遣了一批軍官訓練仆從軍。
第36萬人隊便是增援之一,他們曾在裡德布爾縣的西部重挫了聯盟的精銳裝甲師——骷髏兵團。
瑞恩萬夫長率領的大部隊正在從雄獅城一帶向此地進發,號角號飛艇率先部署至前線,配合第36萬人隊在河對岸建立前哨陣地。
根據瑞恩萬夫長本人的判斷,如果聯盟和婆羅國打算狙擊他們的後勤線,一定會在永流河轉彎的地方動腦筋。
阿卡勒縣是最有可能的。
無論河對岸有沒有婆羅國的遊擊隊,他們都得過去看一眼……
同一時間,阿卡勒縣的西部,距離永流河不到20公裡的一座無名的小村莊裡,駐紮著第36萬人隊的指揮部。
饑荒似乎比威蘭特人更先來到這裡。
當地的村民已經早早地搬走,隻剩下空蕩蕩的窩棚和破敗的瓦牆。
雖然婆羅行省的幸存者有紅土可以吃,但也不是所有地方都有紅土的。
隻有人口數量龐大的聚居地或者貴族的農莊才有繁育大片紅土的基礎。
人多是關鍵。
光人多還不夠,還得剝削的夠狠,讓一部分人活得像牲口。
畢竟那終究不是什麼正經的食物,但凡能吃得上一口豆子,沒有人會願意吃那東西對付。
伍爾夫有時候覺得,他們並不是來占領原住民的家園,而是將這群幾乎墮落成原始人的土著從愚昧的生活中拯救。
西帆港的居民再怎麼沒有自由和尊嚴,也比巫駝統治的時期體麵多了。
雄獅城的居民很快也會一樣。
他們失去的隻是一些木頭棚子和乞丐,而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能獲得乾淨整潔的街道,甚至是以前從未擁有過的下水道。
指揮車上。
副官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看著那修好的浮橋和順利抵達河對岸的部隊,繃緊的表情終於舒展了一抹笑意。
“……第一千人隊已經順利過河,嗬嗬,看來我們還是把他們想的太聰明了。”
一旁的參謀皺了皺眉,冷靜的提醒道。
“彆大意輕敵,我們的對手不隻是當地人,還有聯盟。”
副官咧了下嘴角,不甚放在心上的說道。
“我知道,聯盟是個麻煩,但他們的數量就那麼多,總有顧不上的地方。”
就像在雄獅城的戰鬥,聯盟的部隊頂多是在正麵戰場之外的地方給瑞恩萬夫長的麾下製造了一些麻煩,後來還在平原上被一鍋端了,變成了他胸前嶄新的勳章。
就算他們即將麵對的真是聯盟,也沒什麼好怕的。
伍爾夫沉思了良久,忽然心中微微一動。
“我記得……飛艇的精確火力需要放下錨鏈之後才能部署?”
副官微微愣了一下,和參謀相視一眼,隨後謹慎地點了一下頭。
“是這樣的,怎麼了?”
飛艇的火控係統分為兩種模式,一種是散布彈幕,還有一種是精確炮擊。
由於後坐力以及風阻等等諸多原因,往往需要扔下錨鏈之後才能展開更精確的火力打擊。
換而言之,如果他們的部隊距離敵方太近,支援火力恐怕很難派上用場。
如此想著,伍爾夫立刻作出了決定,看向副官下令道。
“讓支援隊準備,將射擊諸元預瞄準向我方第一千人隊行進方向。”
雖然很疑惑是否有這麼做的必要,但副官還是儘職地領命道。
“是!”
就在命令下達的同一時間,近百門“火弩”自行火炮分成了三組,從隱蔽區域開到了最近的炮擊點,完成了部署。
而另一邊,由陶特千夫長帶領的第一千人隊已經順利地渡過了永流河,期間並未遭遇攻擊。
婆羅國的陸軍就像是睡著了一樣,將整個陣地拱手相讓了。
看著那片靜悄悄的樹林,坐在偵察車上的十夫長不禁皺起了眉頭,眼睛貼著電搖機槍的觀察鏡,湊得更近了。
覺得有問題的不隻是他一個人,坐在駕駛位上的司機也是一樣,手掌摩擦著方向盤,臉上帶著警覺的表情。
“這兒的情況有點奇怪……”
目不轉睛的盯著瞄準鏡,十夫長隨口說了句。
“你發現什麼了嗎。”
“……就是因為什麼也沒有發現,所以我才覺得奇怪。”
司機搖了搖頭,緊張的咽了一口唾沫,盯著那片茂密的樹林繼續說道。
“河道轉彎的地方,旁邊還是丘陵,沒有比這更適合的伏擊點了……然而他們卻像是消失了一樣,把這處絕佳的位置直接讓給了我們。”
坐在後座的士兵吹了聲口哨,咧嘴笑著調侃了句。
“也許是被我們的炮擊打沒了。”
坐在一旁的機槍手也笑著插了句嘴。
“不排除這種可能,我聽說這幫土著連防毒麵具都沒。”
“真搞不懂前麵的弟兄是乾什麼吃的,能被這幫玩意兒繳械。”
“你讓我想起了那個可憐的鼻涕蟲。”
“哈哈,真不想回憶那個窩囊的家夥——”
話音幾乎剛剛落下,一股龐大的衝擊力便撞在了側邊的車門上。
金屬射流瞬間貫穿了車門,高溫的碎片將那個背著機槍的士兵轟沒了半個身子。
一旁的步槍兵嚇得魂都丟了,看著那隻剩半邊的身子和灑了半個車廂的黑血,嚇得整個人縮在了地上。
他渾然不覺,自己的褲子已經濕了,一半是戰友的血,還有一半是他沒憋住的尿。
這裡和大荒漠中完全不同。
在大荒漠中,最致命的威脅也不過是土著的燃燒瓶或者埋在路邊的遙控炸彈,從未遇到過能夠打穿他們載具的武器。
哪怕就在不久前,他們的友軍已經在這些裝備上吃了癟。
由於他們的傲慢,他們在同樣的地方又吃了一回。
偏斜的車頭猛的撞在了樹上,司機的額頭差點磕上了車窗,坐在車內的眾人身子都是劇烈的一晃,被顛的七葷八素。
“媽的——!”
“rpg!!!是聯盟的人!!”
“從右邊打來的!”
“喬倒下了!”
“下車!快!”
十夫長的眼睛上多了個黑眼圈,罵罵咧咧的轉動機槍對準的火箭彈打來的方向,也不管看沒看到人先突突突的掃了一梭子。
駕駛員用肩膀撞開了車門,其餘的士兵也紛紛鑽出了車廂,依靠著車廂做掩體,朝著火箭彈射來的方向開火。
很快又是一發火箭彈打了過來,轟在了前方的引擎蓋上。
高溫的金屬射流瞬間灌入了發動機,崩飛的破片打穿了駕駛位的玻璃。
“媽的!!!”
看著那爬滿防彈玻璃的蛛網,坐在炮手位上的十夫長怒罵了一聲,一邊指揮著部下向兩側散開,一邊呼叫著後方的增援。
“這裡是偵察一隊!我們遭遇敵方遊擊隊突襲!我們需要增援!”
嘈雜的電流音從耳機中傳來,緊接著是不緊不慢的聲音。
“收到,報告敵方數量和方位!”
“不知道!媽的!他們就在我們臉上!”十夫長一臉驚恐,一邊咬著牙控製著電搖機槍開火,一邊試圖甄彆出敵人襲擊的方向。
然而現場的情況過於混亂,子彈似乎是從四麵八方打了過來,甚至還有一部分來自他們的身後。
那片區域他們明明已經偵查過,這幫家夥是從哪冒出來的?!
似乎是聽出了戰況的焦灼。
通訊頻道中原本不緊不慢的聲音也逐漸嚴肅了起來。
“了解,我們已經向你們的位置派出了增援,堅持住!”
“收到!”
十夫長大吼著回應了一聲。
也就在同一時間,電搖機槍的槍管因為過熱而被迫停火。
他罵罵咧咧的一聲,抓起了掛在一旁的步槍,匆忙的鑽出了敞開的車。
而幾乎也就在他停火下車的同一時間,又是一發rpg火箭打了過來。
這一次火箭彈直接命中了油箱,爆炸的火焰衝天而起,將整輛車掀翻了過去。
那十夫長悶哼一聲倒在了地上,一名士兵躲閃不及直接被壓在了車底,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一聲便斷了氣。
看著爆炸的偵察車,眾人眼中都寫滿了驚恐,慌忙中更是亂了陣腳,不知該如何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