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更斯部長……是他的秘書聯絡的我,他站在我的辦公室,要求我們停止調查!”
康德給自己點了根煙,掃了一眼地上的計時器,慢悠悠的問道。
“總得有個理由吧?”
已經豁出去的威洛比放開了許多,嗬嗬地冷笑了一聲。
“理由?你覺得那種事情他們會說嗎……不過想必你也能猜得到。”
康德:“蛇油?”
威洛比撇了撇嘴,像看白癡似地看著他。
“不然呢,還能是什麼?治療戰後創傷症狀的‘沙侖’是製作‘蛇油’的原料,兩者的有效成分都來自蛇草。我們總不能告訴那些老兵,我們給他們吃的鎮定劑是用致幻劑兌出來的,他們每天晚上做的美夢不是因為《南方軍團勝利報,而是因為吃了後勤處開的藥。”
康德握緊了拳頭,忽然又將拳頭鬆開,一臉悲傷地看著他。
“為什麼?”
“又是為什麼,你哪來那麼多為什麼……就算你知道了又有什麼用?”
掃了一眼倒計時,威洛比不耐煩地問了句。
然而坐在他麵前的康德卻像是沒有聽見一樣,仍舊自顧自的說道。
“我們的士兵為了威蘭特人的榮譽和生存空間而戰,而你們……你們寧可給他們開一堆治不了任何病的藥,用化學製造出來的極樂麻痹他們的痛苦,讓他在我們看不見的角落腐爛,卻就是不肯正視他們遇到的問題。”
說著的同時,康德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憤怒地盯著被捆在椅子上的威洛比萬夫長,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領。
“你們這群蛀蟲!敗類!你們到底有沒有把他們……把我們當成你們的同胞!”
威洛比死死地瞪著他,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懼怕。
“你在說什麼屁話,我不是威蘭特人難道還能是外星人嗎?這是總務部的決定!而且這是最經濟的做法,至少我們還免費給他們開藥,他們不想吃還能轉手賣出去!”
“然後被黑水巷的惡棍們買回去做成勁兒更大的狠貨,坑害更多人……對嗎?”
康德冷笑了一聲。
看著像金魚一樣瞪著眼睛的威洛比萬夫長,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而你們,則可以從所有威蘭特人繳納的稅金裡撈一大筆。”
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免費的東西,最多不過是將買單的那隻手藏了起來。
威蘭特人貢獻的稅金本應該是為了讓威蘭特人過上更好的生活,而不是為了某個人的野心揮霍在莫名其妙的地方。
比如發動一場愚蠢且莫名其妙的戰爭,然後再用數不清的謊言去填補那千瘡百孔的窟窿。
蛇油不過是浮於表麵的膿液,而在此之下還有更頑固的膿毒。
隻要這些蟲豸還在,威蘭特人就永遠都不可能實現那遙不可及的夢。
威洛比萬夫長笑了聲,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著康德。
“嗬嗬,我不否認,但這僅僅隻是你的推測。你沒有任何證據,我也沒有,而且就算有也改變不了什麼。要問為什麼,因為軍團就是這麼個玩意兒,你能指望雞下出鴨蛋來嗎?”
“……還要問什麼就快點問吧,就為了這種明知故問的東西綁架自己的上司,真特麼的有夠無聊的。”
看著液晶屏幕上還剩最後三分鐘的倒計時,他的神色又重新慌張了起來。
他到底不是真的不怕死。
說了那麼多也都是為了活命。
眼中帶著幾分失望,康德鬆開了他的衣領,向後退了兩步,回到了自己的椅子旁。
“最後一個問題,你回答,我就放了你。”
頓了頓,他輕聲繼續說道。
“……剛才那場夢,你夢到了什麼?”
聽到這個意料之外的問題,威洛比愣了下,以為眼前這家夥在開玩笑。
然而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也顧不上康德到底是不是開玩笑,隻能硬著頭皮說出了那個難以啟齒的夢。
“……我當成了軍團長。”
“然後呢?”
“然後?”威洛比愣了下,一頭霧水地說道,“那位大人封我做一千個世界的總督,然後就沒有了……有什麼問題嗎?”
如果可以的話,他倒是希望那個夢能夠做得更久一點,讓他看到那場夢的延續。
那真是一個偉大的時代。
在付出了數以億萬計的犧牲之後,軍團的疆界終於擴張到了銀河係的邊緣。
康德憐憫地看了他最後一眼。
“沒什麼……我要問的東西已經問完了,給他鬆綁吧。”
站在威洛比身後的塔蘭掏出匕首,割斷了綁在椅子上的繩子。
威洛比被嚇了一跳。
他剛才甚至都沒發現,這個屋子裡還站著第三個人。
當然,他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比如演播室裡正開著直播。
他那番“慷慨激烈”的陳詞,把整個南方軍團的底褲都扒了下來。
現在大半個聚居地的威蘭特人都知道了“沙侖”的成分到底是什麼,以及“蛇油”又是個什麼玩意兒。
不止如此,還有總務部在這背後的齷齪,以及牽扯到的狄更斯部長。
至於胡蜂計劃是什麼,還有這場審訊中未曾提及的啟蒙會……這些瑣屑的細節,在此刻反而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冗雜的信息隻會讓人忘記問題的重點,在真正的矛盾上失焦。
康德的目的從頭到尾都隻有一個。
那就是試圖讓他那些還在裝睡的同胞們清醒過來。
威蘭特人的問題終歸要由威蘭特人自己來麵對和解決。
這無關於聯盟和啟蒙會,也無關於他們正在交戰的對手——那些婆羅人。
不過,他隻是一名情報科的乾員,所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就這麼把他放了?”拎著威洛比的衣領,塔蘭看著康德問道。
他忽然有些欣賞這家夥了。
這遊戲他玩了兩年,也學會了人聯語,但還從來沒和哪個NPC有過這麼深入的交集,甚至成為了朋友。
雖然他們認識的時間也不過隻有短短的幾天而已。
“……把他放了吧,他隻是個對真相保持沉默的可憐蟲,並不是什麼大奸大惡的家夥。何況永夜港的幸存者們已經看清楚了這幫家夥的嘴臉,至於之後如何選擇,那是天亮之後的事情,而我們能做的事情在今夜已經做完了。”
康德的聲音中帶上了一絲疲倦,但也有些如釋重負的意味兒在裡麵。
這時候,他忽然又想起什麼,看向塔蘭說道。
“對了,你也彆直接把人趕出去,把他架在你的前麵,讓外麵的衛兵給你輛裝滿油的車,然後一直往北邊開,開到沙漠裡去……你把他丟在聚居地的外麵就行,至於之後的事情隨你吧。”
不管這家夥真是聯盟的兵團長,還是僅僅是個不太聰明的憨批,這家夥都算是為威蘭特人做了不少好事兒。
他沒必要和自己一起死。
塔蘭皺了下眉頭。
“那你呢?”
康德開了句玩笑。
“我的使命已經結束了,以我命名的星球還在等著我上任。”
塔蘭聞言愣了下,隨即哈哈地笑出了聲來。
“你這家夥還怪有意思的。”
康德笑了笑。
“嗬嗬,這是你對我的評價嗎?對了,說起來你也吸了那玩意兒吧……說實話,你到底看見了什麼?屬於血統高貴之人的盛世?騙騙彆人得了,你們避難所裡的人講個鬼的血統。”
塔蘭沉默了一會,如實回答道。
“一個平等的世界,人與人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平等,沒有整天琢磨著怎麼騎在彆人頭頂上拉屎的家夥,也沒有沒完沒了的勾心鬥角,我和我的同胞們生活的都很富足,雖然我們距離烏托邦還很遠,但我還挺滿意的。”
康德的眼中露出了一絲隱隱的羨慕,輕歎了一聲。
“是嗎……真好啊。”
“你們到底聊夠了沒有!”就在倆人說話的時候,威洛比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個正在倒計時的計時器,想從塔蘭的手上掙脫。
看著像蚯蚓一樣扭動的威洛比萬夫長,塔蘭哈哈笑了一聲,將他直接丟去了門外麵。
“滾吧。”
沒站穩摔了個踉蹌,威洛比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沒命似的衝向樓梯的方向,不敢在這兒多停留一秒鐘。
康德錯愕地看著塔蘭,眼神古怪地問道。
“……你就這麼讓他跑了?”
“不然呢?留著他還有什麼用?”塔蘭聳了聳肩膀,咧嘴笑道,“況且逃跑不是我的風格,我們這種五星好市民更喜歡殺出重圍。”
康德並沒有聽懂五星好市民是什麼意思,塔蘭也沒有打算和他解釋。
而與此同時,落荒而逃的威洛比已經跑到了樓下,正巧這時一隻計時器扔到了他的麵前,嚇得他驚叫著臥倒在地上。
“炸彈!快趴下!”
周圍眾人都這句話被嚇了一跳。
然而就在這時,那不合時宜的鬨鈴聲卻是突然響起。
“叮鈴——!”
刺耳的聲音讓在場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包括倉促趴在地上的威洛比。
他的臉色漸漸漲成了豬肝色,惱羞成怒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沾滿塵土的衣服和褲子。
那個瘋子耍了他!
想到自己丟人的反應,威洛比萬夫長氣得暴跳如雷,一把揪住了旁邊小夥子的衣領,衝著他大吼大叫道。
“你們還等什麼!看熱鬨嗎?還不給我衝進去把那兩個土匪斃了!”
那小夥子臉色繃緊,用異樣的眼神看著唾沫星子橫飛的威洛比萬夫長。
不隻是他一個人,周圍的所有人都是如此……除了暴跳如雷的亞輝總督。
看著大吼大叫的威洛比,亞輝氣衝衝的走上前給了他腦袋一耳光。
“你這頭蠢豬,你知道自己都特麼的說了些什麼嗎?”
威洛比整個人都懵了一下。
“什……什麼說什麼……”
亞輝狠狠地揪著他的衣領。
“你好好看清楚自己在什麼地方!這裡是廣播站!不隻是這裡的人,現在整個聚居地的人都聞到了你放的屁!”
威洛比的臉色唰的一下白了,就像剛刷過灰的牆一樣。
他的嘴唇顫抖著,就像個啞巴。
演播室的隔音效果太強,他壓根就沒有聽到外麵的廣播聲,更不可能聽到廣播站發射出去的無線電。
他以為那康德了不起藏了個錄音在身上,卻沒想到對方直接給他開了實況……
瞧著這廢物的模樣,亞輝惱火地丟開了他的衣領,衝著在場的幾個衛隊隊長吼道。
“你們是來看戲的嗎!衝進去,把裡麵的人給我斃了!”
幾個衛隊隊長麵麵相覷,全都是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
見沒有人動,亞輝鼻子都氣歪了,伸出了顫抖的食指。
也就在這時,五輛“灰狗”偵察車簇擁著一輛“猛獸”步戰車開了過來。
看著那一根根粗長的炮管和那群武裝到牙齒的士兵,亞輝心中一喜。
增援到了!
帶隊的是一名百夫長,他的身上穿著“犀牛”外骨骼,肩上扛著一挺插著彈鏈的輕機槍。
走到了亞輝總督的麵前,乾淨利落地行了個軍禮,神色冷峻道。
“聽說有人意圖謀反。”
亞輝迅速點頭,接著指向了正前方的那座廣播站。
“就是那裡!一名叛徒和一名間諜占領了我們的廣播站!”
就兩個人?
那百夫長挑了下眉毛,環視了一眼周圍那群端著衝鋒槍的衛兵,眼中閃過一絲鄙夷。
雖說這幫家夥不用上前線,但隻有兩個人的樓都打不下來也是有夠廢物的。
他一句話沒說,揮了揮手,帶著十幾名身穿防彈甲的士兵壓了上去。
而與此同時另一邊,守在大樓裡的塔蘭,眼中卻閃爍著興奮的神采。
“好家夥……步戰車都開出來了!”
這下總算是攢夠五顆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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