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圓柱狀的金屬罐麵前停下了腳步,雷澤回頭看向了環顧著四周的穿山甲,繼續說道。
“威蘭特人源碼就存放在這裡,地表有禁衛軍把守,地下有避難所的安保係統。你是避難所的居民,就算你不相信我們禁衛軍的實力,也應該很清楚避難所的防護級彆。”
從一旁的設施上收回了視線,戰地佬神色認真地點了點頭。
“沒有人能在未取得授權的情況下進入一座已經啟動的避難所。”
雷澤點了下頭,接著他的話繼續說道。
“不隻是如此,每一次訪問都會留下包含有時間戳的生物識彆信息,無論是否成功。所以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沒有人將它偷走過,也不可能有人將它偷走。”
說著的同時,他伸手在圓罐旁邊的操作麵板上輕點了兩下,啟動了存儲裝置的控製程序。
那淡藍色的全息屏幕上很快呈現了曆次基因源碼調取記錄,以及標注在旁邊的身份和時間信息。
戰地氣氛組快步走到老人的身旁,朝著全息屏幕上的內容看去。
根據顯示數據來看,上一次調取數據都是一個多世紀前了,而標注在信息欄中的使用用途也很明確,是為了完成八倍速生長的克隆人。
一個多世紀前……
那個時候彆說是提爾,搞不好就連南方軍團這個概念都不存在。
戰地佬的喉結動了動,腦海中的思緒一瞬間有些混亂。
“也就是說……南方軍團不可能拿到基因源碼。”
雷澤緩緩點了下頭。
“我倒是想問你,你的信息是從哪裡來的。”
麵對老人銳利的視線,戰地佬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地開口。
“你相信我嗎?”
雷澤不假思索地搖了搖頭。
沒想到這老頭懷疑的這麼果斷,戰地佬的表情頓時有些繃不住。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這時老人家卻又緩緩地點了點頭。
“我不相信你,一個來路不明的家夥,突然說自己要解放威蘭特人,要斬斷威蘭特人身上的鎖鏈,這聽起來就像是個騙局。”
“不過我相信尤裡烏斯元帥,你就是他等的那個人……你符合他預言中的每一條。”
頓了頓,雷澤又緩緩地說道。
“而且,你是威蘭特人民的選擇。”
和尤裡烏斯元帥一樣。
雖然尤裡烏斯元帥並不是威蘭特人,但那位先生卻是所有威蘭特人毫無疑問地選擇。
如果選錯了,隻能說這就是威蘭特人的命,他就算不想認也必須得認了。
衰老的不隻是尤裡烏斯元帥,還有他自己,乃至整個禁衛軍。
他們注定不可能陪著威蘭特人一直走下去。
感受到了那句話沉澱的分量和包含在其中的使命,戰地佬深深吸了口氣,坦白地說道。
“你知道我是避難所居民,但你應該不知道我來自哪裡……實不相瞞,我來自404號避難所。”
雷澤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下,但片刻後卻又恢複了平靜。
“然後呢?”
戰地氣氛組沉默了一會兒,咬了咬牙繼續說道。
“我們可以通過某種心靈感應的方式進行溝通……這算是我們的秘密吧,和你們的基因源碼一樣,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守這個秘密。”
他最終還是隱瞞了玩家以及另一個世界的事情,畢竟那是寫在《玩家手冊上的規則,而且透露給雷澤也毫無意義,隻會增加溝通的成本而不是減少。
不過,用自己的方式對NPC解釋一直都是被規則所允許的。
這不算是“場外”。
404號避難所從來就沒有否認過關於自己的種種傳說,隻不過傳說有很多個版本罷了。
雷澤聽過之後沉默了一會兒,按著眉心苦笑了一聲。
“心靈感應……希望你是認真的。”
他活了172年,誰在說謊他一眼就能看得出來,然而此刻他卻明顯地感覺到,這位年輕的執政官先生說的是實話。
不隻是“心靈感應”這件事兒。
甚至就連關於“死劑”的那部分也是一樣,頂多是隱瞞了一些細節……並且隱瞞的這些細節也並非是出於惡意,而是迫於某種層麵的壓力。
戰地佬目不轉睛地盯著雷澤,繼續說道。
“相信我,我說的都是實話!我之所以如此肯定‘死劑’的事情,就是因為我的同胞們在婆羅行省的前線,在大荒漠的最南端,發現了無數關於它存在的證據。就像你可以負責任的告訴我,威蘭特人的基因源碼還在這裡一樣,我同樣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我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雷澤重重地歎了口氣。
“404號避難所……你幾乎等於是在向我攤牌,你是聯盟的間諜,而且成功替聯盟解決掉了最大的競爭對手。”
戰地佬乾咳了一聲。
“你怎麼也把軍團解體的事情算在我頭上……你應該是清楚的吧,那根本就和我沒關係。”
“我沒有,我隻是假設自己站在一名普通的威蘭特人公民的立場上,可能會這麼去想。”
雷澤頭疼地按著眉心,片刻後緩緩開口說道。
“你不用試著說服我,想想這件事情結束之後怎麼說服其他威蘭特人就足夠了,他們才是你需要負責的人……我希望你在一切結束之後,將這件事情坦白給凱旋城的居民。就像你自己說過的,要將威蘭特人從謊言中解放。”
對上那意味深長的眼神,戰地佬鄭重地點了點頭。
“我會這麼做的。”
大不了這個執政官不當了。
其實他本來也沒那麼想當這個執政官,純粹是被架到了這個位置上。
深吸了一口氣,他整理了腦海中的思緒,繼續說道。
“現在的問題是南方軍團高層到底想乾什麼?我可以確信‘死劑’計劃是存在的,而且已經到了即將實施的最後關頭。就像我說的,我們的情報人員有足夠的證據能夠證明它的存在,他們通過那個……呃,心靈感應告訴了我。”
此時此刻的雷澤也不再糾結什麼“間諜”和“心靈感應”,而是將精神完全聚焦在了問題本身上。
一切就如一個多世紀前,他和尤裡烏斯元帥並肩作戰時一樣。
“他們想乾什麼其實顯而易見……”微微眯起了雙眼,老人用平緩的語速繼續說道,“用威蘭特人的意誌扛過去就是了。”
戰地佬錯愕地看向他。
“你的意思是……”
“威蘭特人的體質強於人聯時代的幸存者,不止如此,我們對社會各階層有著更強的控製力……這不僅僅是因為我們身上有軍團的基因,更是因為威蘭特人天生就是服從於集體、服從於‘頭狼’的種族。在麵對危機的時候,我們會比其他任何民族都更加團結。”
那冷血的聲音就像是從冰櫃裡飄出來的一樣,令人不由自主的背脊一寒。
此刻的雷澤已經完全帶入了一名鐵血無情的軍官的視角,而贏得最終的勝利是他唯一的目標。
也隻有這樣,他才能站在提爾的立場上思考。
“……所以,我們根本就不需要免疫‘死劑’,甚至於免疫不了才是最好的結果。對死亡的恐懼會加速他們的逃亡,讓他們被動的參與到我們的計劃中。而對於那些懦弱的文明人來說,相同的受害者身份,也讓他們更難以將我們從他們的社會中切除。”
“我們的同胞會將它帶去世界的各個角落,代替我們的槍炮去征服那剩下的還未被我們征服的三分之一個世界。”
“隻要它真有實驗室中展現出的那般恐怖的殺傷力,最終從這場生存競賽中勝出的一定會是我們……我們威蘭特人。”
戰地佬的喉結上下滾動。
“堅壁清野……”
“堅壁清野?那玩意兒格局太小了,‘死劑’比它更進一步。”
雷澤看著屏住呼吸的執政官先生,意味深長地咧了下嘴角,用緩慢的語速繼續說道。
“這叫自然選擇。”
那是威蘭特人最擅長的戰場。
提爾打算將勝算賭在威蘭特人的生存能力上!
“……當然,這件事情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我們必須用‘基因源碼’當做幌子掩飾一下,讓參與計劃的那部分威蘭特人相信,死劑對他們是無害的,至少是死不了的,隻對異族有效。”
看著震驚的穿山甲,雷澤收斂了那冰冷的表情,恢複了平時溫和而不失威嚴的模樣。
“站在提爾的角度,大概會做這樣的部署……真是難以置信,都已經是廢土紀元214年了,還有人還能將最原始的獸.性保留得這麼徹底。”
回過神來的戰地佬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過了好半天才緩緩地開口。
“以前的威蘭特人是這樣的嗎?”
雷澤不假思索地說道。
“在廢土上確實有那麼一段時間,不這樣就沒法活下去。”
頓了頓,他又說道。
“但我不認為這是正確的,以野獸的姿態苟活下去並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威蘭特人的孩子不會因為他們父輩的‘犧牲’前往更美好的未來,而如果他們的父親真的贏了,他們將前往一個比廢土紀元更糟糕的時代,去一片更廣闊的叢林和變種人或者彆的什麼進行最後的較量,比誰更像野獸,比誰更沒下限,比誰更野蠻……”
“而最終獲勝的他們會在未來的某一天良心發現變回人類嗎?我看是未必的,人類是一種路徑依賴很嚴重的動物。就像那些因為羅威爾將軍的異想天開而活下來的婆羅人,直到今天他們的孩子都像長在紅土上的農作物一樣。我想即使是羅威爾本人,也一定不會因為他們那卑躬屈膝的模樣感到驕傲。”
這個瘋子……
搞了半天那個提爾壓根兒就沒打算讓威蘭特人免疫死劑!?
戰地氣氛組猛然間想到了西帆港。
那次似乎也是一樣……
而且是一模一樣!
他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拳頭,神色認真地看著雷澤。
“該怎麼才能阻止提爾。”
他想知道除了動用最後的手段是否還有其他的辦法。
雷澤看著他,將這個問題原封不動的還了回去。
“該怎麼才能阻止提爾……你不該把這個問題扔給一個172歲的老頭,尊敬的執政官先生。”
“你才是要帶著威蘭特人繼續前進下去的那個人,該做出決定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他們在野蠻和文明之中選擇了你,我相信他們一定是從你的身上看到了不輸給前者的力量。”
“所以不用害怕選擇,你隻需要記住……彆讓那些活在過去的野蠻人從你的眼睛裡看到軟弱和恐懼,更彆讓那些選擇了你的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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