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前線彌漫著沉默的肅殺,鐫刻在大地上的戰壕就如已經出鞘的戰刀。
聯盟隻用五天時間就用戰壕將亞文特城圍了個水泄不通,並且切斷了所有可能通往外界的地道。
站在前線的南方軍團士兵親眼看見,那種兩側裝有履帶的工程器械頂著半人高的鑽頭,在地動山搖的轟鳴中掘進,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像拉屎一樣把戰壕給“拉”了出來。
如今聯盟的士兵已經陸續就位,時不時響起的炮聲就像越來越急促的鼓點。
不出意外……
這是最後的戰役了。
昆西的心中沒有恐懼,沒有害怕,甚至反而有一絲解脫。
大概半年前,他所在的第34萬人隊在婆羅行省獅州裡德布爾縣附近被骷髏兵團擊潰,而他的噩夢也正是從那一刻開始的。
先是第36萬人隊前線士兵的羞辱,再然後是西帆港後勤處工作人員的白眼。
即便他拚死戰鬥到了最後一刻,即便他想解釋他交戰的對手並不是婆羅人而是聯盟的誌願者,但在那些同胞們的眼中,他仍然摘不掉懦夫的帽子,仍然是一個把威蘭特人的臉都丟光了的恥辱。
當他拿著傷退的信函前往永夜港,那兒的同胞更是嘲笑著問他為什麼不去死。
整個南方軍團的小夥子都懷著忠誠與狂熱湧向前線,唯獨他與周圍格格不入的像個站在高速路上的逆行者。
再後來他輾轉到了巴托亞行省郊區的療養院養傷,和其他從前線退下來的傷員待在一起。
雖然療養院裡也有些時不時發病發癲的瘋子,但絕大多數人都是很安靜的躺在病床上,對著天花板發呆。
也直到這時,像皮球一樣被踢來踢去的他才感覺到了些許的安寧。
雖然沒多久他便意識到那並不是安寧。
而是遺忘。
不隻是提爾遺忘了他們。
整個南方軍團幾乎所有人都參與到了這場共謀犯罪中,默契地將他們這些“失敗者們”排除到了社會的邊緣。
他們就好像從榨汁機裡滾出來的甘蔗渣,被扔進了套著白色塑料袋的垃圾桶,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角落慢慢腐爛。
不過諷刺的是,就在他對往後餘生快要認命了的時候,那些拋棄了他的人們又將他從垃圾桶裡翻了出來,還給他頒發了百夫長的勳章。
南方軍團已經到了山窮水儘的地步。
已經燃燒過一次的,他們必須再次燃燒。
昆西心中彆無它念,隻默默地將步槍上膛。
趕快吧——
結束這場煎熬!
雨露均沾的炮火終於近了,轟鳴的爆炸聲和滾滾升騰的濃煙讓掩體後麵的菜鳥們都不約而同地變了臉。
還有被嚇尿褲子的。
而就在這時,聲嘶力竭的咆哮從斷斷續續的廣播中宣泄了出來。
“戰士們!我們的身後就是亞文特城!”
“那裡生活著你們的父母,你們的孩子,你們的摯愛!”
“我們的敵人要將我們從這顆星球上抹去!我們絕不能讓他們得逞!”
“我們今天要捍衛的不隻是軍團的榮光!還有尤裡烏斯元帥的榮耀!威蘭特人的尊嚴!”
“戰鬥吧!尤裡烏斯的子孫!讓他們睜大眼睛好好瞧瞧,威蘭特人是不可戰勝的!”
一個個被嚇尿褲子的小夥子們眼中重新燃起了戰意,年過半百的老頭也顫顫巍巍的伸出手,痛苦地撿起靠在掩體旁邊的槍。
昆西的心中卻毫無波瀾。
類似的話他已經聽過太多,對於這些鼓動人心的話早就就麻木了。
恍然間,他忽然生出一個奇怪的念頭。
或許——
當年亞文特城的幸存者們也曾說過相似的話。
曆史就像一個圈一樣,在不知不覺中又圓了回來。
“準備戰鬥——!”
幾乎就在那聲嘶力竭的咆哮響起的同一時間,一發炮彈落在了距離昆西不遠的掩體旁。
兩個因為長官喊話而鼓足勇氣探出掩體開火的菜鳥被炸了個正著,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向後倒飛了出去。
“隱蔽!待在掩體裡!等他們靠近了再打!”
昆西雙目通紅地瞪著那群被嚇傻了的新兵,一聲怒吼讓他們重新縮回了掩體。
炮彈一發接著一發的落了下來,將他們的陣地從頭到腳洗了個遍。
與此同時,數十輛推土機齊齊發動了引擎,用碩大的鏟鬥托著一摞摞堆成小山的沙袋,朝著亞文特城城區邊緣的防線推進。
透過掩體縫隙觀察著聯盟陣地的昆西瞳孔猛的一縮,顯然沒想到這東西還能這麼玩。
一名反坦克步兵架起鐵拳火箭筒,朝著其中一輛推土機扣下了扳機。
疾馳的火箭彈不偏不倚命中了那盾牌似的沙袋牆上,卻隻炸開了一串橙紅色的火花,連一點兒波瀾都沒有掀起。
這種利用金屬射流
殺傷目標的破甲彈對付硬裝甲有奇效,然而碰上了沙袋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南方軍團的坦克已經打完了,整個亞文特城中幾乎隻剩下了步兵和輕裝甲,麵對這種瞧不起人的打法,南方軍團的軍官幾乎是一點兒脾氣都沒有。
死亡兵團的士兵紛紛踏出戰壕,抄起步槍跟在了這些便宜又好用的推土機身後。
另一邊,骷髏兵團的裝甲編隊也發起了進攻!
一輛輛奇美拉裝甲車拉著乳白色的煙幕一馬當先衝在陣前,挺著37毫米速射炮朝著城區內的掩體掃射開火。
一道道橙黃色的曳光在地麵上跳躍,將駐守在城區邊緣的千人隊壓的抬不起頭來。
跟隨著正麵推進的推土機終於逼近到了陣地的邊緣,身先士卒的邊緣劃水對著通訊頻道大聲吼道。
“為了聯盟!”
“嗷嗷嗷!”
衝鋒的號聲和喊殺聲響徹一片,近千餘死亡兵團的玩家幾乎同時衝出了掩體,朝著近在咫尺的南方軍團陣地發起了衝鋒。
雙方距離已經不到十步!
麵對逐漸形成交叉態勢的火力,一麵牆的掩體已經失去了作用。
不過無妨——
短兵相接的巷戰,正是死亡兵團最擅長的!
幾乎就在死亡兵團發起衝鋒的同一時間,威蘭特人陣地上的機槍也“突突突”地響了起來。
麵對聯盟的壓製火力,他們已經在廢墟下蟄伏了許久,如今總算挨到了能出場的時候。
一道道致命的曳光如同被風吹亂的柳絮,逆著喧囂的炮火撲向了死亡兵團,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便收割了數個人頭。
然而也就在那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聯盟的炮彈就像長了眼睛似的落在了那幾個機槍暗堡的附近。
爆炸的轟鳴與滾滾濃煙此起彼伏,閃爍的火光幾乎就貼在己方兵線的邊緣,將那些機槍暗堡連同附近的混凝土掩體一並揚上了天。
南方軍團的新兵們被炸得一臉懵逼,老兵們則是一個二個都傻了眼。
包括昆西——
看著那些緊追著炮火的邊緣衝鋒的聯盟士兵,他的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些家夥……
他們難道不怕死嗎?!
事實確實是如此。
那些帶著防毒麵具穿著防彈甲的士兵就像不怕死一樣,迎著南方軍團的槍林彈雨正麵衝了上來。
第一道防線接觸!
衝進混凝土廢墟的聯盟士兵立刻與躲藏在射擊掩體背後的南方軍團士兵展開了短兵相接的廝殺!
此起彼伏的槍聲響起,有霰彈槍的轟鳴,也有衝鋒槍和步槍掃射的聲音。
一名戴著防毒麵具的士兵被機槍打成了篩子,但還沒倒在地上便又是一名帶著防毒麵具的士兵衝上來,拎著霰彈槍轟碎了那個機槍手的腦殼。
整個戰場一片混亂!
鮮血和腦漿飛的到處都是,掛在支離破碎的混凝土陣地上。
即使是提爾手下最狂熱的士兵,此時此刻也都被嚇破了膽。
這幫家夥就像殺不完一樣!
在死亡兵團的猛烈進攻下,第一道防線很快被撕開了一道缺口。
沒有一絲猶豫,在遠處掠陣的鼴鼠抓準戰機,立刻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三十輛奇美拉裝甲車掩護著十二輛坦克宛如一把鋼鐵鍛造的匕首,沿著死亡兵團割開的傷口硬生生刺了進去。
“哈哈哈!死吧!”
蹲在奇美拉裝甲車內的炮手扣動著扳機,十數枚37毫米穿甲燃燒彈隻一瞬間便團滅了一整支躲藏在掩體後麵的十人隊!
殘磚敗瓦掩蓋的坑道下飄出烤肉的焦糊味兒,地上躺著一片黑黢黢的屍體。
趴在死人堆中南方軍團的士兵抬起火箭筒試圖還擊,卻因為卡在了安全距離沒能擊穿奇美拉的裝甲,反而被跟在裝甲車身後的步兵射爆了腦瓜。
麵對突進到臉上的裝甲部隊,還在抵抗的南方軍團士兵紛紛陷入絕望,要麼發起自殺式的衝鋒,要麼丟下武器向後方逃跑。
整場戰鬥很快從白熱化進入了一邊倒的狀態,遠處的炮火聲也陸續的停歇了下來。
兩支玩家兵團僅用了不到半小時,便拿下了亞文特城的南部主要入口,並將守在此地的三支千人隊打沒了編製。
邊緣劃水將抓到的俘虜集中到了一片較開闊的空地上,接著指揮剩下的弟兄用推土機上的沙袋構築簡單的防禦陣地,提防撤到後方的南方軍團士兵又重振旗鼓地再殺回來。
不過這種可能性其實不大了。
從前線陣地上繳獲的裝備來看,這三支千人隊的武器和彈藥加起來還趕不上永夜港的城防軍,而兵員的素質更不用說了,不少人甚至壓根就是被送到前線湊數的。
如果是換到半年前,這種攻堅戰怎麼也得打上小半天,勝負才能見分曉。
對俘虜進行了簡單的審訊,邊緣劃水走到了鼴鼠老兄的旁邊,將
從俘虜那兒問出來的情報和前者分享了下。
“……剛才和我們交手的是本土防衛軍第200萬人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