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6章 刻在石板上的故事
在那之後又過了三天。
就在多瑪城的首領吞南從隻剩下一口氣變成了隻剩下半口氣的時候,夜十總算是離開了神殿,結束了這漫長的閉關。
至於為什麼多待了三天,其實也沒什麼特彆的理由。
主要是為了將他在壁畫上的發現以及壁畫本身移植到論壇上。
這件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還是有點兒費神的。
以至於夜十感覺自己在現實中的記憶力和專注力都跟著提升了不少,甚至一度懷疑現實中也覺醒了某種特異功能。
不過很遺憾。
或許是因為現實地球正處在“末法時代”,也或許是缺了一座先驅文明的遺跡,那心靈感應的能力並沒有在他現實世界中的身體上出現。
但說實話,在更新帖子的時候夜十總是不禁會想,會不會現實中其實也存在著類似的東西。
譬如算命、風水、占卜甚至塔羅牌等等這些具有民俗文化性質的“命理學”,會不會其實就是一種靈能的初級表現呢?
就像多瑪人通過向“茵索夫之樹”祈禱,透過虛空觀測未來。
還有森林中其他部落的住民。
譬如先驅文明留在這片宇宙中的其他遺跡,譬如其他和人類一樣剛剛走出繈褓的新生文明。
而他的結局也早已寫在了預言中,一切就像是約好了那樣。
這其中不隻是多瑪城的土著。
他們抬著一支藤木編織的擔架,擔架上鋪著寬葉和乾草,乾草上躺著一具魁梧的軀體。
那句話仿佛赦免了他所有的罪。
夜十看著為首的那位神殿侍衛隻說了這麼一句,便不再多言語。
有趣的是,邱人在元老院的潰敗之後,得到了帶領他們走出蠻荒的領袖。
夜十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用從未用過的和藹語氣說道。
一群赤著上身的神殿侍衛走進了過來。
而這關於未來的預言,最終也確實應驗了。
然而如今的他卻已經走到了生命的儘頭,就如同一塊腐爛的朽木一樣,甚至已經無法用自己的雙腳行走。
他們神色莊重,模樣虔誠,匍匐在聖樹的樹根下,沐浴露金黃色的光芒中。
直到這時夜十才注意到,那飛舞的螢火蟲已經將聖樹點綴成了閃耀的金黃。
不過夜十並沒有這麼做,而躺在擔架上的那人也沒有懇求他出手。
總之,在經曆過獵戶號和雙子號的事件之後,夜十仍舊毫不懷疑地確信自己仍然是一名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隻不過他的認知卻不再和以前一樣,像小孩子那麼絕對了。
“我向您懺悔……懇請你寬恕我和我族人的罪。”吞南用懺悔的視線注視著他,試圖抬起那已經抬不起來的手。
真實的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的……
人不能指望樹上的猴子和人一樣懂得禮義廉恥,他隻不過是做了他一定會去做的事情。
想救活他其實很容易。
那個存在而不可捉摸的存在起到的隻是“梯子”的作用,站在梯子上的他們最終還是看見了一部分未來,哪怕看見的未來是抽象的。
僅從結果上來講,雖然他們尋求的從來都是自身的建議,但和尋求“茵索夫之樹”的建議也沒什麼區彆了。
夜十憐憫地看著他,心中意外地沒有一絲仇恨,也沒有任何幸災樂禍或者大仇得報的解氣。
吞南的雙眼浮起了一絲感激,也終於的咽下了喉嚨裡最後一口氣,合上了那雙疲憊的眼睛。
他曾經是這片森林中的最強者,無論是凶惡的猛獸還是最能爭善戰的部落都臣服於他的腳下。
他們沒必要執著於南門二這一顆星星,還有是更廣闊的世界等著他們去探索。
宇宙很大。
而當他走到外麵的時候卻發現,無數森林人正匍匐在地上,朝著他的方向頂禮膜拜。
將所有的發現更新在了論壇上,夜十終於從神殿中走了出來。
甚至不用太高端的科技,隻要一針青黴素就夠了。
“我寬恕你。”
雖然他們並沒有正確理解茵索夫之樹的本質,但由於他們一代又一代人無論過去還是未來都在虔誠的重複著同一件事情,以至於他們無意中和未來的後代們圍繞著“茵索夫之樹”這一不可名狀的存在建立了共鳴,從而遇見了自己的未來。
“用火葬。”
或許這隻是他的一己之見。
據說是吞南臨終之際,將首領之位禪讓於他。
那個叫薩奎的祭司成為了新的首領。
夜十不知道如何用科學的理論來總結這些發現,或許聯盟應該派遣專業的社會科學研究人員,常住在蓋亞星球的軌道上對地表的文明活動進行觀察。
看著逝去的首領,抬著擔架的神殿侍衛單膝跪地,嘴裡聳念著悼詞,送彆那遠去的靈魂。
這具軀體曾屬於一位擁有著無限偉力與權力的君王。
畢竟他親眼看見了。
但他總琢磨著,這或許會比直接殖民這顆行星更加有用一些。
而森林諸部落在經曆東部群山的慘敗以及吞南的身死之後,反而撿起了被邱人扔下的元老院製度,居然出現了森林中未曾有過的古典共和的萌芽!
戰爭帶給他們的也不全是毀滅,也帶給了他們不曾擁有過的東西。
或許那便是祂所說的“有趣”的地方吧……
這些發生在神殿之外的事情,是夜十在閉關的時候,由朵拉通過心靈感應告訴他的。
他並不是真正的斷絕了與外界的一切聯係。
畢竟蔣雪洲還在同步軌道上等著他,他怎麼也得讓人替自己報個平安。
看著合上雙眼安息的吞南被抬了下去,薩奎邁著顫顫巍巍的步子上前,恭敬地跪在了夜十的麵前,用鄭重的聲音說道。
“無上的始祖,我懇請您,給予您的孩子以啟示……”
他將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
就像犯錯的孩子麵對著自己那嚴厲的父親。
夜十注視著他的眼睛,用上了從未用過的溫和語氣。
“將你們的曆史刻在樹根上,刻在石板上,刻在泥土裡,刻在你們能看見的每一個地方……將這片土地上發生過的事情永遠的流傳下去。”
“你們不需要我們的建議,你們需要麵對自己的內心。”
薩奎的臉上帶著悵然若失的表情,又似乎是領悟了什麼。
他恭敬的低下頭,發自內心的感謝著,隨後在神殿侍衛的攙扶下起身,走去了他的族人們麵前。
屬於吞南的時代結束了。
一個嶄新的時代就此拉開了帷幕。
看著走到所有小綠人的麵前,做著慷慨激昂演講的薩奎,夜十的嘴角翹起了一絲欣慰的笑意。
就在他正打算離開的時候,一隻銀白色的無人機忽然飄到了他的身旁,對著他的肩膀狠狠的撞了一下。
“你到底在搞什麼!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伱嗎?”焦急的聲音從無人機的下麵飄了出來,看得出來蔣雪洲確實是擔心壞了。
“我不是和你報過平安了嗎,”夜十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吐槽了一句說道,“而且彆說你心裡沒想過,‘讓這家夥吃點苦頭也好’。”
“唔——”
這句話明顯把蔣雪洲給噎住了,顯然她確實是有這麼想過的。
一群土著能把他困住,但要說能讓他有什麼生命危險那也是絕無可能的。
畢竟那家夥身上的零件可都是她自己裝,她可太清楚他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