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留下(1 / 2)

四爺到凝心院門口的時候,就聽到孩子清脆如鈴的歡笑,還夾雜著一點女子輕快的笑語聲。

他略微頓足,也不叫跟在後頭的蘇培盛先去通傳。

在他的記憶裡,鈕祜祿氏是溫柔靜默的女子,笑容也都是柔美到有些靦腆,想一想,她進府十年了,居然沒聽過她的笑聲。

因是下午,小院的門也就是敞著的,四爺站在門口,就見院中陰涼處擺了一張圈椅和一張小桌,上頭沒有點心,隻擺著一個白瓷茶壺,兩個杯子。

鈕祜祿氏就靠在圈椅上,笑著看弘曆追一個蹴鞠。

微風晃過,灑下一點點碎金一樣的光澤在鈕祜祿氏的麵容上。

上回來去匆匆,又是晚上,四爺沒注意,這回一看,她好像確實瘦了些。鈕祜祿氏一向身子好,去了妝容也是唇紅齒白的好氣色,麵容有一種皎月般的飽滿。

算來她也才二十四歲,正是女子的好時候。

四爺自負是個很有審美的人,他的女人,雖不個頂個是絕色,但也絕不會是姿色平平,甚至都沒有空有表象的木頭美人,能得他恩寵的女人,必是春蘭秋菊,各有各的氣質。

鈕祜祿氏自然也有她的好處。

目光又落在弘曆身上,果然兒子肖似母親,弘曆也是唇紅齒白的孩子,雖不如弘晝健壯討喜,但卻看起來更精致漂亮。

見到兒子活潑潑的滿院子踢著蹴鞠跑,四爺的心情也好轉了一些。

他站了不過一會兒,宋嘉書也就發現了這位從天而降的大神,連忙帶著弘曆上前請安。

今日為著四爺忽然回府,各處膳食都用得晚,所以弘曆也就沒歇午,寫了一會兒大字,宋嘉書就讓他去戶外活動活動。

前世的科學知識:孩子多曬太陽不但能長高補鈣,還是預防近視的好方法。

弘曆本來還想練一練布庫的蹲馬步基本姿勢,宋嘉書卻讓他玩球——小孩子總蹲馬步會長不高的,還是跑跑跳跳更有助於發育。

四爺摸了摸兒子的大腦門:“怎麼自己玩蹴鞠,不叫弟弟來?”

弘曆脆生生道:“用過膳,額娘就帶著兒子去找五弟了,可五弟今日用的多了些,還在吃消食丸。額娘說,肚子飽飽的時候不能跑跳,對身子不好,所以兒子聽額娘的話,就回來自己玩球。”

他仰著臉笑道:“阿瑪,自己玩球沒意思,我想跟三哥和五弟一起,可三哥要念那麼多書,兒子怕耽誤了三哥的功課。”

宋嘉書在心裡寫了個‘服’字給他:這是什麼天生的政客啊。他幾句童言童語根本就是掐著這位未來雍正帝的喜好去的好不好?

一口一個聽額娘的話,是孝順的孩子;關懷弟弟的身體,是友好的哥哥;再表達一下對兄弟的想念,一派兄弟和睦情深。

果然四爺的臉上雖不露明顯的笑容,但卻鬆快了許多,手在弘曆的大腦門上停留的時間也比平時長,然後還不顧弘曆玩的有些灰塵的手,直接牽著他的手進了門。

他來的突然,下人們自然忙著上茶點。

四爺剛從下人頗多的正院來,驟然見了凝心院這兩個丫鬟忙裡忙外,就覺得人有些少了。

弘曆的嬤嬤把他領下去洗手,

在自己的格格跟前,四爺說話自不會斟酌著說,直接問弘曆換嬤嬤的事兒,主要是搞清楚,這個多嘴多舌,是怎麼個多法。

宋嘉書還真沒想到,不過是弘曆換嬤嬤的事兒,四爺不但關注,還關注到親自走過來問的程度。於是如實道:“弘曆在耿妹妹處的幾日,烏嬤嬤曾經跟弘晝的奶嬤嬤嚼舌頭,說是我的病都是年側福晉治的,還讓兩個孩子聽見了,好在耿妹妹身邊的丫鬟聽了趕緊止了。”

“雖則烏嬤嬤做事仔細,從前將弘曆的衣食住行都看得極好,從未出過岔子,但這背後嚼舌頭,實在是言行不當。”

四爺的眉頭就擰了起來:“這樣的下人確實不能留。”

又見麵前的女人就是平靜地闡述這個事兒,並沒有一點不平,想著背後給年氏上藥的勁兒,也就略頷首:“府裡的下人是該整一整了。”

宋嘉書一愣,然後反應過來,四爺這句話,大概是隱秘的安慰,安慰她受了委屈,險些燒死。

她付之一笑。

或許鈕祜祿心裡會不平,但她不會。

年貴妃是誰啊,一家子都坐在未來雍正帝的心坎上(起碼在雍正三年前是這樣)。

彆說這件事,大概真的不是年氏故意要整人,隻是門口的小太監狗眼看人低,閻王好過小鬼難纏,故意要折騰格格院裡的人,顯得他能耐似的。

就算是年氏真的要給她一點排頭吃,四爺的心向著哪裡也是不用說的。

要不然,他也不會違了規矩,讓大夫都在年側福晉處守著,旁人有需要再去請。

他做的是初一,年氏做的連十五都算不上。

要是怨懟年氏,那怨不怨四爺?這位爺,是能見人怨他的人?又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

故而,宋嘉書心平氣和極了。

這世上總不能什麼都占著:四爺活著的時候,她是四爺的白月光和真愛,被愛的死去活來,然後雍正帝死了,自己的兒子繼位,又快快樂樂活到八十五。

這世上的大餅不會隻掉在一個人頭上,老天爺又不是瞎了眼。

四爺自問火眼金睛,隻有他做戲誆彆人(這個彆人就是他親爹康熙帝)的,沒有彆人的小動作能瞞過他。

何況是這些後宅女子,如今見鈕祜祿氏的樣子,是真的心平氣和,寵辱不驚的樣子,倒是讓他滿意裡生出一二分歉疚來。

要是鈕祜祿氏哭著求著要點什麼恩典,賞了也就罷了。可正是這樣自然而然,似乎自己差點燒死的事情也能就這麼翻過去,四爺才有了兩分不忍。

這一不忍,就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爺今晚留下。”

宋嘉書:……

不,我是來做太後的,不是來侍寢的!

她的怔愣被四爺理解為了過度驚喜:確實,自打年氏入府,幾乎是專房之寵。他本來就不是個多留戀後宅的人,年氏一出現,一年到頭去彆的格格處,加起來也不到十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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