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嬤嬤婉轉勸道:“宮裡賞賜,前院必會有爺留下看家的親衛和內監去回稟的。”
年氏搖頭:“他們這些下人如何懂這裡頭的厲害?何況又怎麼敢說李側福晉和三阿哥不是!隻怕爺不細問,也就被他們含糊過去了!”
“要讓爺早些知道,早做防備。如今這京裡,盯著爺的人還少嗎?讓旁人知道了府裡的嫌隙……禍起蕭牆,不得不防。”
壽嬤嬤是內宅裡的見識,但她知道自家主子,從小跟著兩位少爺一起,還有些知道朝廷的見識。聽主子這話深了,立刻不敢耽誤不敢回嘴,忙找出東大院的牌子來,把太監包林叫過來,讓主子吩咐。
“東大院直接讓人持牌子去圓明園了?”耿氏驚訝的聲音都有點變了調。
她扭頭跟宋嘉書道:“我知道年側福晉生氣,但也沒想到氣成這樣啊,真的當麵鑼對麵鼓的不怕西大院知道,就派人立刻去告狀啊!這簡直是揪著李側福晉的頭發打臉啊。”
宋嘉書立刻揮手指揮白南:“你去請大夫,請不請來不要緊,但記得說清楚,昨兒耿格格用了府裡賞的酒,剛剛接聖旨又吹了風,現在犯了倒醉倒下了,我忙著照顧她和兩個阿哥,讓大夫給配一碗好的醒酒藥。”
清醒的耿氏一怔,然後立馬領悟,扶著頭哎喲喲倒下去。
是啊,四爺和福晉都不在家,東大院和西大院要是真的明火執仗火拚起來,可彆殃及他們。
好在剛才弘曆和弘晝接了各自的賞賜,也都在凝心院東側間一起玩呢。
如今把大門一關,讓外麵兩位神仙自己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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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明園。
四爺臉上忍不住露出分明的笑意來。
其實自從前些年皇阿瑪罵過他喜怒不定後,他都儘量忍著不動聲色,常年冰著一張臉,不肯露出分明的喜怒來。
可這回他實在是心裡暢快,忍不住就露出了笑容,連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皇上昨日帶了三個皇子大駕圓明園,這一日過得快活隨意,兩人說起話來,竟讓四爺覺得回到了很多年前的父子親密的時候。
那時候皇上對太子爺疼愛逾眾又分外嚴格,對他們這些兒子們也是個個掛在心上。
那時候年輕英武的皇阿瑪在他們這些兒子們心裡,也是無所不能天神一樣的人物。
今晨皇上起駕的急,是為著京中折子昨晚就送了來,有兵部備軍和今歲稅收等家國大事,不敢不報。故而今日一早,聖駕就回紫禁城去了。皇上臨行前還拍了拍四爺的臂膀道:“偷得浮生半日閒,朕昨日過得倒是悠閒自在。”
甚至也不讓四爺護送他回去,隻說“你的幾個幼弟難得出來,沒玩夠,你做兄長的,在園子裡陪他們兩日吧。”
然後留下了三個小阿哥,自己起駕回紫禁城。
四爺心中快慰:這是皇阿瑪對他的信任,才肯放心把同為皇子的弟弟們交給他照看。
因三位阿哥年幼,也隻早上在正堂叩彆了皇上,就沒送出園子。而四爺騎馬跟著鑾駕送了二裡地,在皇上三番兩次的催促下,才打馬回了圓明園。
一路上臉上都是笑。
原本就山清水秀的風景在他眼裡就更美了,一切都明亮的不得了。
回到圓明園,越看自家這個園子就越覺得好,心裡都開始規劃怎麼再闊一闊,湖上還能再起個方便釣魚的亭子。
進了福晉的屋,看福晉也是難得露出一點放鬆的神色。便知福晉這些日子也辛苦的狠了,送走了皇上,這才敢鬆半口氣歇歇——得等園子裡三位小阿哥也撤了,這口氣才敢真正全鬆呢。
四爺心情大好,就開始計劃著明兒帶三個幼弟,牽上豢養的獵犬,出去追追兔子,小孩子應該都喜歡這種活動。
尤其是宮裡的小孩兒憋的久了,更愛撒歡。
正跟福晉說著明日要帶著伺候的下人,府裡的人就到了。
先到的是四爺府裡的親衛。
宮裡一大早就出來送賞賜,可見是皇上昨兒還在圓明園遊幸的時候,就命人回宮傳旨了。
四爺聽了眉目更舒展:說明皇阿瑪是真的高興,給他做臉呢。要是回宮了再例行賞賜,倒顯不出什麼了。
四爺也就聽得極有興致,一一問了都賞了誰,賞了什麼。
親衛就跪在下頭一一道來:皇上賞了府上三位小阿哥,都是一套文房四寶並一套十支的宮扇和一對扇墜;賞了有子的兩位側福晉,李側福晉是一對玉如意,褒獎她為雍親王府生下的一兒一女;懷著身孕的年側福晉是兩盆玉石盆景,其中石榴都是用紅寶石雕的。
兩位有子的格格是金紋緞、閃緞各兩匹,蘇州織造進貢的杭細和綿綢各六匹,然後是各一隻石榴形的玉石水盛,上頭也刻著多子的吉祥話和特徽。
四爺聽著都是好意頭的東西,就頷首。
倒是沒有四爺和福晉的。自然不是忘了兩個迎候他的主角,想來是皇上準備等幾個小阿哥回去後再賞。
福晉也心裡一寬。
四爺沒有推出去自己的兒子爭盛寵,隻是友愛弟弟,皇上反而給了雍親王府臉麵,各個雍親王府阿哥都賞了不說,連誕育過子嗣的側福晉和格格也賞賜,可見龍顏甚悅。
四阿哥的心情就更美了一點。
不過這愉悅,在年側福晉的太監包林也趕到圓明園後,就驟然夭折。四爺深刻的體會到了樂極生悲這個詞。
包林按著年側福晉的意思將接旨時的意外一一說明後,就趴在地上,不敢看四爺臉上可怕的表情。
福晉捏著手裡的佛珠,隻覺得這珠子冰涼圓滑,怎麼攥也不熱乎。
她就這樣看著四爺咬牙霍然起身,也不等人掀簾子,自己扯了簾子就出門去了。湘妃竹細細編就的精致竹簾在他身後響動個不停。
福晉低下頭歎息:好蠢的李氏。
這看人不能看順境。
順風順水的時候,隻要不是傻子,都能做的挺好。就像那船,就算不會劃槳,順著風水也能駛出去很遠。
可一到了逆風,就顯得出真本事了。
不會弄水劃槳的,這船倒退也罷,隻怕還要翻了。
旁邊的宮女惴惴不敢說話,福晉抬起頭來,依舊是四平八穩的聲音:“把今晚的菜單子拿來給我瞧瞧,秋日天燥,阿哥們的飲食更要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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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爺這回是護送聖駕到圓明園的,這園子裡自然沒有閒雜人等,他的幕僚們一個也不在。
於是四爺在書房自己坐了半日。
周守禮這個殿上太監首先是能麵聖的。皇阿瑪回去不問便罷,要是問起來,周守禮肯定會全盤托出。
他跟周守禮素來沒有交道:其實自從太子爺廢了,又身負窺探帝蹤這件大罪後,皇子們敢結交宮裡太監的人也更少了。
既沒交情,周守禮不見得會為他作掩護。
而且,結交太監的皇子少了,不代表沒有。老八素來是最會做人的,老九又是個漫手撒錢的財神爺。周守禮這種負責宣旨,經常往外跑的太監,跟他沒有來往,跟老八老九就未必沒有了。
一想到這些人可能都跟狼盯肉一樣,發現了他們府上妾室蹦躂,才三個兒子就爭的在宮裡人麵前露出嫌隙,四爺就覺得臉皮都被人扒了下來。
可恨他不了解周守禮這個人,不知道他素日跟誰親近,會把這件事告訴誰。貿貿然找上周守禮,隻怕更會落入彆人彀中。
他相信年氏,這樣急切不是為了告狀,是想讓他有所準備,早做打算。
可四爺一時間竟然想不到怎麼來彌補這個缺——若是前朝的官員,反而沒有那麼難辦了,但一旦涉及宮裡,四爺發現自己全然都是無力感。
尤其是皇阿瑪這次讚許了他,他就更不能動了,否則皇阿瑪隻會覺得他受不起好,稍微給他點好臉色,他就敢去勾搭宮裡的太監。
“哐啷”。
蘇培盛聽見杯子砸了的聲音,不由在門外縮了縮脖子,小聲問道:“爺可要換杯茶?”
換來了一個“滾”字後,他就把自己縮的更緊貼在門口,不敢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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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親王府。
宋嘉書還在照顧‘酒醉’的耿氏時,迎來了前院的張有德。
一聽他來了,整個凝心院,包括在床上躺著,還有模有樣額頭上搭了塊毛巾的耿氏都是一怔。
張有德也是四爺跟前最器重的大太監。
蘇培盛主要是時刻跟著四爺,負責一切瑣事,利索周到,口才也好。而張有德,四爺一向看重他沉默寡言的穩重,常常在自己出門的時候把他放在府裡前院盯著事務。
在四爺心中地位如何,可見一斑。
一般往後院來的事兒,都是蘇培盛手下的小徒弟們。張有德手下的徒弟一般都在前院和外頭各處候著,除了大年節下進來給各位主子磕頭,彆的時候宋嘉書幾乎從來沒見過這位四爺身邊倚重的太監。
太監也最忌越權,今日張有德突然到了後院,必是帶著四爺的意思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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