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解決(1 / 2)

一時屋裡沒了動靜, 宋嘉書吃點心的時候,忽然想起來:“白寧呢?好久沒看見她了。”

白南伸著脖子往外看了看:“在外麵帶著小白菜,給兔子點名呢。格格也知道, 隔兩天就得多新兔子。”

宋嘉書歎了口氣。

好在康熙爺砍了起居注衙門後, 就把目光轉向了後宮,開始準備新一輪的大封六宮。前朝除了禮部和內務府忙的要命,旁人都得以鬆了口氣。

四爺回府的時候多了起來。

沒過兩天, 宋嘉書終於打聽到了四爺歇在前院,忙忙派出小白菜,帶著點好的兔子名冊, 去向四爺彙報。

小白菜在門口遇到了守門神蘇培盛,連忙打千兒:“蘇爺爺。”

蘇培盛從小跟著四爺,如今也才四十多歲,但這府裡除了極個彆的太監, 見了他都上趕著爺爺、爺爺的,叫聲爸爸都嫌不夠恭敬。

雖則是個太監,熬到他這個地位, 某種程度上, 也算是子孫滿堂了。

蘇培盛腦子也好使, 府裡的人他基本都認得, 一看, 這不是凝心院的小太監嗎。

他跟著四爺久了,揣摩四爺的喜好最為真切。

他眼睛透亮, 知道若是論起恩寵來,這府裡年側福晉自然是當仁不讓頭把交椅。但在爺心裡,府裡其餘側福晉、格格和沒名分的侍妾們還是有個評價高低之分的。

托賴李側福晉和三阿哥自毀前程的種種舉動,如今四爺倒把四阿哥五阿哥看的更重些。

兩位阿哥的生母自然也母憑子貴水漲船高。

尤其是鈕祜祿格格, 四爺這些年對她雖非情深意重,但也從沒對她說過‘不好’二字,尤其是這兩年,四爺年節下從前院賞東西,這位格格都是上等份兒。因此,蘇培盛對凝心院一貫是客氣和氣的。

兼之鈕祜祿格格又不愛爭寵,從未往前院額外送個手帕送個點心的來爭寵,所以她院裡罕見來個人,蘇培盛都有些奇怪,對小白菜也是和顏悅色的:“鈕祜祿格格有事?”

聽了的小白菜的來意後,蘇培盛忍著笑準備往裡報,還特意賣了個好:“一會兒爺準了,你進去就是,隻是彆畏畏縮縮的,爺喜歡說話利落的人,彆給你家格格丟人啊。”

四爺今日閒來無事,正在看福晉處送來的禮單。

這是要給後宮主位的賀禮。雖說還沒行正式冊封禮,但要晉封的名單都已經下來,內務府都在準備流程做吉服打金冊金寶了。

這些年來福晉擬禮單早就擬熟練了,尤其是宮裡,給什麼人送什麼禮,許多時候她都不用查單子就可以信手拈來。

這單子她早準備好了,隻等四爺過目,防著四爺有想要添減,或這禮單裡頭有彆的他要用的物件,提前挪出來。

不是什麼要緊事,四爺就邊喝茶邊隨手翻閱著。

這會子蘇培盛來報,鈕祜祿氏那裡打發人來求事兒,四爺也覺得罕見,就叫人進來。

聽說凝心院因為兔生兔生兔,物種入侵嚴重影響了人的生活後,四爺都險些笑出來,擺擺手讓小白菜回去了。

然後才以手握拳,輕輕咳了一聲,問蘇培盛:“當日送去的兔子,沒有騸過嗎?”

蘇培盛忙道:“奴才的錯,送去了三對兔子,都是沒騸過的一公一母。”

不比宋嘉書,四爺這種常圍獵的人,自然知道兔子繁殖起來有多快。

不由帶了一絲笑搖搖頭,對蘇培盛道:“糊塗東西,就這樣送了去——再過半年,隻怕整個凝心院都是兔子了。”

農戶養兔子喂得又不好,更要時時宰了吃,以此控製兔子的數量,野外的兔子更有無數天敵。可凝心院給兔子夥食又好,又不宰殺,更沒分欄,可不要泛濫了嗎。

四爺算算日子,兔子數量絕不是這幾天才爆發的,估計鈕祜祿氏為兔子發愁也有一兩個月了,之前大約是忍著不敢說。

“也太小心了些。”

蘇培盛聽了這句沒頭沒尾的話,也不敢搭腔。

四爺索性親自走去看,果然見半邊院子裡擠擠挨挨都是兔子。

宋嘉書出來請安行禮,很帶了一點終於解脫的慶幸。

四爺就指了擠在一起的兔子們道:“好在是春日,這天兒不熱,伺候的人又上心,打掃的也乾淨。要是再拖兩三個月入了夏,必是要有味道的,到時候你這裡可怎麼住?怎麼不早處置了它們?”

宋嘉書福身道:“爺送了來的,自然不能隨便吃了。實在是沒了主意,才討爺的意思,可怎麼處置呢?”

四爺一笑:“既是送過來你玩的,自然隨你處置,你也太小心了。”

宋嘉書心道:雍正爺,您這話隻好哄鬼。

四爺這人,是他給你臉,你最好小心的接著收著捧著,可彆拿他的放縱和溫言當成真的,就蹬著鼻子上臉,那這位爺肯定當場翻臉。

宋嘉書是寧願在四爺這裡留下‘過分小心’的印象,也不敢有一點讓他覺得輕狂的地方。

何況誰不喜歡自己送的東西,彆人珍重對待呢。彆說四爺了,就算是朋友間送的小兔子,要是知道接收者隨隨便便就送去廚房加盤菜,肯定也要不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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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書跟在四爺後麵進屋,白寧白南上了茶,他端起來喝了一口,才一點下頜:“坐吧。”

然後帶了一點饒有興致的笑意問道:“那你準備拿這些兔子怎麼辦?”

“到底是養了些日子,不忍送到大膳房去。”宋嘉書問道:“爺,能不能把它們送到莊子上去,兔子們也好有空地兒跑跑跳跳的。”

四爺撣了撣衣服:“送到莊子上,也是落到那些佃戶的嘴裡,倒是白糟蹋了你養了這麼久的心。”

見眼前的人一籌莫展,四爺就一哂:也是,鈕祜祿氏十三歲入府,這些年從沒出去過,哪裡知道外頭的事兒呢。

於是直接他出手安排給蘇培盛:“挑些品相好的,送到圓明園裡麵散養著,也算增些野趣。其餘普通的兔子就送到京郊的小圍場放了,到時候叫弘曆弘晝學騎射。”

“凝心院留下兩隻最佳的賞玩就罷了。”

見四爺雷厲風行的處置了,宋嘉書鬆了口氣,起身謝恩。

再坐下時,兩人就有些相對沉默。

往往這時候,四爺都該起身走了,宋嘉書垂頭看著自己的手,等這位爺起身。

結果隻等來這位爺往榻上的靠枕上一倚,然後順手拿起了桌上摞著的書翻看了起來。

“《鐘馗斷案》《咒棗記》《關帝顯聖傳》……”四爺搖頭:“到底是婦道人家,就愛看這些神鬼顯靈,善惡有報的故事。”

宋嘉書笑了笑,她確實喜歡看這些神神鬼鬼的故事,畢竟自己能穿到古代,本身也就是最不可解釋的神鬼之事。

不過,她其實也有許多頗為香豔的言情,什麼《醋葫蘆》《碧釵傳》《雙姻緣》之類的,隻是那些不能擺出來——弘曆也會在這東側間轉來轉去,萬一叫他看了,再誤導了孩子。

她見四爺隨手拿了一本看起來,很有不準備挪窩的意思。再看看時辰鐘,也到了該用晚點的時候,便輕輕走出去準備傳晚點。

先問了蘇培盛,確認下四爺最近不齋戒,才叫人按著自己白日準備好的單子加了幾道菜送過來。

四爺落座,一眼先看到這晚點裡顯眼的幾盤,筍煨火腿,羅蓑肉、椒鹽牛小排——都是硬菜,剛要開口,就聽旁邊侍立的鈕祜祿氏道:“爺,來都來了,要不要喝點?”

他抬起頭,看著燈燭下鈕祜祿氏含笑的眉眼,說不上絕色,但就是讓人覺得舒服,如三月柔和春風。

連他都不由露出點笑容:“來都來了,那就喝點。橫豎你是個有量的。”

然後又點了點桌子:“彆站著了,坐吧。”

宋嘉書鬆了口氣坐下:不錯,每次喝了酒的四爺就比較自在好說話。

而且最妙的是,自己不但能喝到好酒吃到好菜,還不用侍寢!

宋嘉書低頭看著桌上:往日大膳房送來的肉圓,一般都是四喜丸子。而這回送來的兩道肉圓,一道羅蓑肉圓,一道楊公圓可比四喜丸子麻煩精細。這種一口一個,入口如酥,細膩鮮美大肉丸,若是單吃的話容易生膩,最適合下酒。

宋嘉書方才一看就想喝酒了。

但這並不是她點的兩道菜。

她略一想就明白了,這是大膳房無聲的示好:四爺喜好在凝心院喝酒,府裡知道的人不少,大膳房特意送了最適口的下酒菜來,也是為了四爺見了這菜,能勾起喝酒的興致來。

自然也是為了討好鈕祜祿氏。

若換一個格格,大膳房想不動聲色的卡一卡,隻需要上些不適配飲酒的功夫菜,就能讓四爺的興味減半,旁人還挑不出錯,畢竟都是好飯好菜,隻能吃啞巴虧。

這府裡,真是處處都是人情世故的縮影。一個小小的府邸,並不比她從前接觸的社會要簡單,反而因階級分明而更複雜些。

真是曹公筆下的: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她方才就是想通了這個道理,才不由笑了,隨即順著這些菜問四爺要不要喝酒。

而這笑,就落在四爺的眼裡。

“拿兩壇子石凍春過來。”四爺一吩咐完,蘇培盛就忙打發人去拿。

四爺一向是個急脾氣,這會子坐在這兒等酒的時間並不長,但已經讓他覺得每回想喝酒,下人來回跑有些麻煩。就準備明兒叫人將前院各色的酒都送些來——正好鈕祜祿氏這邊還有專門放茶酒的小庫房。

這次是四爺先提起筷子道:“一會兒石凍春酒勁大,先吃些菜吧。”

宋嘉書就先喝了一碗雞蓉粥墊了墊,正低著頭喝粥,就聽四爺道:“夾個楊公圓給你家格格。”

在兩步外站著的白寧,連忙上前用擺在一側的銀筷夾了一個酥脆的肉圓。

宋嘉書:四爺居然會讓人給自己夾菜??

抬起頭對上他的眼睛,嗯,感覺今天這位爺的心情很好。怪不得今日又讓自己先吃菜墊墊,又讓人給自己夾肉,果然是貓脾氣的四爺,心情好的時候就呼嚕呼嚕的蹭人,對人體貼起來。

之前自己也是倒黴,都趕上這位爺借酒澆愁的時候。

一時酒水送到,宋嘉書也不用白寧斟,依舊自己來斟酒。

待酒過三巡,肉也都下去了三分之一,宋嘉書就想吃點水果解解膩。如今她跟白寧的默契幾乎到了她一抬眼,白寧就知道她想乾什麼。於是白寧悄聲出去,安排了一盤子蔬果端進來。

四爺一眼就看出,這果蔬碟是自己上回賞的金發晶大果碟。

這種果碟透明的碟體裡有細細密密的金絲,底部雕著萬字福壽紋,頗有些佛家金身的禪意。四爺在福晉那見過一對成色更好的,被福晉擺在了佛前專門用來放供果。

上回給鈕祜祿氏這裡賞東西,他見這發晶碟是單個,成色又不如福晉處的不算僭越,就撥給了鈕祜祿氏。

沒想到她真拿來當自己的果盤了。

不過上頭擺著鮮靈靈的果子和綠生生的菜葉,倒是好看。

宋嘉書用小銀叉叉了一塊青蘋果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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