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太後(2 / 2)

因為皇上感受的到,鈕祜祿氏對自己的感情也不是那種情意,那種男女之情的癡心是藏不住的,正如年氏。

到後來,皇上隻能得出一個有些荒謬的結論:鈕祜祿氏更像他沒有過的朋友。

能一起喝酒聊天,能談論生活中的不快,能在艱難的時候陪在他身邊的朋友——說來不知是可悲還是可笑,他作為天子,這些年來像朋友的,卻是一個後宮的妃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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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書並沒有離開養心殿,她隻是等在後殿。

弘曆從京城趕來的時候,方是夜色初上,宋嘉書回到後殿時,正好看到宮人們點起了蠟燭。

這一夜,宋嘉書沒有等到東方既白。

午夜時分,她便聽到前頭哭聲大作。

不一會兒,就有小太監涕淚連連撲進來道:“回貴妃娘娘,皇上駕崩了!”

聞言,後殿裡也立刻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大哭聲。說來宮人們的哭聲還是挺真心實意的,皇上駕崩,他們這些伺候皇上的太監,在新帝跟前必然是廢紙一樣,很快就會被打掃走人。

宋嘉書用帕子遮住眼睛。

白寧也嗚嗚咽咽道:“奴婢這就命人回去拿娘娘的衣裳來。”皇上駕崩,眾人正經是要著白戴孝的。

消息一條條從九州清晏前殿傳到後殿。

皇上臨終前欽點了幾位輔政大臣輔佐寶親王。

雖說皇上生前未立太子,隻說將儲君姓名寫了擱在正大光明牌匾之後,但在眾位輔政大臣的共同見證下,皇上已然於生前口述立寶親王弘曆為儲君,繼承皇位,所以眾人也就沒等到回紫禁城摘匾確認,而是現在就開始口稱皇上了。

眾大臣尊新帝的旨,開始按著舊例籌備大行皇帝的喪儀。

不多時,弘曆身邊的小豆子過來,跪了便道:“娘娘,皇上請您預備著,待明兒一早,便起駕回宮。”此時,雖然還不能口稱太後,但小豆子作為弘曆身邊的貼身太監,自然也不肯再隻稱呼貴妃。

宋嘉書略微恍惚:這個皇上,就已經是弘曆了。

大行皇帝的喪儀,必是要在紫禁城行的,於是次日清晨,浩浩蕩蕩的白色隊伍便啟程從圓明園往紫禁城去。

而在入宮門之前,宋嘉書掀起了微不可見的一點簾子,從縫隙裡看到,紫禁城的大門上已然全部掛滿了皇帝喪儀應有的白紗,覆蓋住往日莊重鮮豔的紅色。

喪儀的流程與聖祖爺駕崩時並無什麼不同。

每個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哭到昏天黑地,不論是為自己哭,還是為皇上哭,反正用悲戚的哭聲送完了一位皇帝最後的一程。

且說喪儀結束後,按照舊例,大行皇帝應當也先停靈於壽皇殿,等待泰陵修建完畢。

偏生趕得不巧,就在今年夏日,因天氣炎熱,壽皇殿失火了,這會子才整修到一半呢——總不能把大行皇帝的棺槨停放在還塌著一半的露天宮殿裡。

弘曆便就此事,來與額娘商議。

現在,也可以稱呼皇額娘了。

這時的弘曆已經登基半月,而宋嘉書也早已是奉先帝遺命所冊立的太後了。宮中人適應力最強,已然習慣了現在宮中時隔多年,又再次有了太後皇後兩位女主人當家。

隻是先帝喪儀未完時,妃嬪們自然都不好遷宮,宋嘉書就仍在景仁宮中,準備下月再搬入慈寧宮。

雖未遷宮,但如今,弘曆來問詢任何事,已然不再是一個兒子對母親的發問,也是一個皇帝請太後意見的問詢。

宋嘉書卻仍跟往常一般,隻道:“你必是有了主意的。”

弘曆點頭:“皇額娘,朕想著將從前雍親王府改為雍和宮,為皇阿瑪停靈倒是適宜。”

雍親王府是潛邸,是大行皇帝未登基前住了許多年的地方,這些年也一直妥善的被封禁著。且雍正爺登基後,雍親王府作為潛邸也跟著翻新過,瓦片的顏色也跟著上了檔次,跟宮裡保持著高度一致,不再是王爺的規格,而是帝王規格的琉璃瓦——壽皇殿不宜停靈,此處倒是適合。

宋嘉書並沒有旁的意見,隻是道:“那到時候,我一並去送送先帝吧。”

額娘還沒有自稱哀家,弘曆也沒有提醒。

正如這麼多年來,他其實極少聽額娘自稱本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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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十三年,宋嘉書再次回到了凝心院。

當年皇上允了將凝心院的石榴樹移栽進宮後,這潛邸自然也不能就剩一個大坑,於是匠人們當時也立刻種上了一棵石榴樹幼苗。

而隨著宮內熹妃和四阿哥逐漸嶄露頭角,尤其是這兩年,變成了熹貴妃和寶親王後,這潛邸內留守的宮人,對這凝心院就更上心了,時刻打掃不說,還格外照料其中花木。

於是十三年過去,這棵新的石榴樹已經生的枝繁葉茂,一打眼過去,跟從前的石榴樹也沒什麼分彆。

如今雖是九月了,樹上甚至還零星掛著幾個晚熟的石榴。

母子二人,便如從前一樣,繞著凝心院中遛彎。

弘曆便說起泰陵之事:“皇阿瑪剛駕崩時,額娘跟朕提過一句,皇阿瑪預備讓敦肅皇貴妃也隨葬陵寢?”當時諸事繁雜,此事且議不到,弘曆就暫且放下。

此時提起此事,眉毛也有些微蹙。

說來一朝天子一朝臣。當年敬敏皇貴妃能葬入皇陵,是當時的皇上雍正爺非要這麼辦,可如今,做皇上的乾隆帝,也是隻需要一句話,就能決定年氏不入皇陵。

“額娘,朕站在這院中,就不免想起舊事。”他的語氣中已經有了一個帝王不可置疑的口吻:“若是額娘不想,便是皇阿瑪提過此事,兒子也仍叫敦肅皇貴妃便仍葬入妃陵。”

宋嘉書抬頭看著石榴樹,搖了搖頭。

“不,讓敦肅皇貴妃隨葬吧。”她轉頭看向弘曆:“我心裡想的是另一件事,隻怕要有些難為你。”

弘曆立刻道:“額娘隻管說便是。”

宋嘉書認真道:“讓孝敬皇後與敦肅皇貴妃一並陪在皇上左右葬入泰陵吧,來日我百年之後,不必入泰陵。”

弘曆不免驚訝錯愕:“額娘……”

宋嘉書的目光仍舊轉回石榴樹的枝葉之間,好像還是昨天的事情,皇上帶著弘曆半夜來爬樹,摘光了自己的好石榴。

這些時光是真的,可她終究是個局外人。

孝敬皇後是皇上的發妻,兩人從夫妻走到分崩離析,走到彼此怨懟,而敦肅皇貴妃,是皇上念念不忘的心上人,可也走到兒女俱無,家族凋敝的結局。

她們對皇上的感情是真的,無論是深情還是怨恨。

與她們兩個相比,宋嘉書覺得,自己始終是個等著做太後的局外人。哪怕隨著局中旁人的喜怒哀樂而歡喜難過,也終究是個旁觀者。

況且若是死後魂魄有知,她也不想與任何人呆在同一個陵寢裡頭,還要社交。她隻想自己呆著。

弘曆錯愕後,也很快也反應過來,知道這是額娘的真心話,他雖是為難,但還是很快應下來:“額娘,有昭西陵的舊例在前,此事雖有朝臣會聒噪,但朕會為額娘做到的。”

昭西陵,便是孝莊皇後的陵墓。

據她生前所願,也不與清太宗皇太極合葬,反而另起了一座皇後陵。

弘曆知道此事甚為清楚,還是通過出版《聖祖聖言》知道的。

當年康熙爺也是力排眾議,為這位引領他多年,教導他良多的皇祖母建立了昭西陵,如她所願。

弘曆想,皇瑪法能做的,我也能為額娘做到。

這一晚,宋嘉書是留在凝心院住的。

做了太後,有一樁顯而易見的好處,就是說出來的話,得到的回答都是‘是是是,好好好。’

她想要住在凝心院,旁人也隻以為是太後娘娘懷念大行皇帝,要在停靈的潛邸住一夜,俱是小心伺候,毫無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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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心院的擺設,應雍正爺當年的要求,都儘量保持著當年的樣子。

以至於次日清晨,宋嘉書朦朧醒來,看著熟悉的凝心院,一瞬間以為時光倒流了,亦或是自己這些年的經曆隻是一場夢境,其實自己還是剛穿越過來的雍親王府的格格。

大約是聽見了她起身的響動,白露從外頭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太後娘娘,奴婢服侍您起身吧。”

宋嘉書披衣坐在凝心院的床上。

是了,她終究是太後了。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孝莊皇後昭西陵見於清史稿:“況有我朝昭西陵,孝東陵成憲可遵,泰陵地宮不必預留分位。”孝莊皇後自己的意思也是:太宗文皇帝梓宮安奉已久,卑不動尊,此時不便合葬。若彆起塋域,未免勞民動眾,究非合葬之義。我心戀你們父子,不忍遠去,務必於遵化安厝,我心無憾矣。

謝謝每一個讀過這篇文的讀者,謝謝你們。

接下來會放上兩篇番外,然後八月份開始,就要忙著準備我們院要接受的大型醫院巡查了,感覺要補無數的資料。

真的感謝你們的支持,我也會去反省關於我這兩年寫文犯的所有錯誤。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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