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曆二十年,二月十日,陳郡。
經過大會三天交流,陳郡陷入債務危機的700餘家作坊,開始做官私合營的第一批試點,朝廷以這些作坊欠下的債務轉入股份,占據作坊五成一股份,朝廷不管理工廠,而是派遣監事監督掌櫃經營作坊,而這其中作坊原本的東家掌櫃作為管理者,占據兩成四股份,負責經營作坊。
工匠占據兩成五股份,這其中東家拖欠工匠俸祿,這部分欠款轉入工匠持股股份當中,也就是說原本的作坊主欠工匠俸祿越是多,他們持股比例就越低,作坊的工匠成立工匠大會,選出代表他們利益的監理人,維護自身的利益,他們占據的股份由工匠自身出錢,無錢則以每個月俸祿的一半抵股份。
當然光分股份並不能讓這些作坊起死回生,他們需要的是訂單,需要市場讓工廠重新運轉起來。正當這些作坊主還在想,朝廷會怎麼幫助他們解決訂單問題。
這個時候周勃拍拍手,一群銬著枷鎖的人,神情狼狽的人,在漢軍的押解下出現在會場,這些人的出現引起了整個會場的轟動。
“這不是周扒皮!”昭雲驚愕道。
他身邊的一個商賈奇怪道:“還有人叫周扒皮的?”
昭雲解釋道:“這是西柳市坊的一?商賈,他真實姓名小弟不知,但周扒皮是他的外號,小弟的作坊就在他作坊旁邊,此人坑蒙拐騙,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小人騙子,工匠給他做工,每個都被他欺負過,他先是以高昂的俸祿欺騙外鄉人來城裡打工,為了騙這些工匠加班,他向工匠許諾三倍俸祿。”
“三倍!這也能叫周扒皮?這在我們縣已經是大善人了。”
“要是能給錢就不會有這個外號了,工匠高高興興的給他打工,給他加班,但他總是找各種借口拖欠工匠的俸祿和加班費,等實在拖不下去的時候,他就翻臉不認人,不承認工匠在他這裡打工,即便工匠找到了證人,他也不承認有加班的事情,不支付加班費。”
“陳郡墨家勢力如此大,有他們給工匠做主,這周扒皮能把作坊開下去?”聽到這個傳聞的商賈不敢相信道。陳郡不但是大漢的龍興之地,也是墨家複興之地,這裡墨家勢力是除了關中最強大的,他們這些人都極其頭疼墨家的人,敢這樣做不怕墨家的人打上門?
昭雲道:“這個周扒皮還有一些小聰明的,他不在本地招募工匠,而是去外地鄉下招募工匠,這些鄉下人老實,見識也少,哪裡知道墨家的事情,吃了虧也不敢報官,隻能忍了。”
“但這種事情終究會暴露的,墨家也沒有管嗎?”
昭雲道:“怎麼沒有管,但這個周扒皮把聘工書弄的極其繁複,有學識的工匠都未必看的全,就更加不要說那些鄉下的農戶了,因為有聘工書墨家想要幫助農戶都非常難。但這種事情做多,四周的人還是知道他的事情,於是給他起了一個叫周扒皮的外號,說給他做工的人不但賺不到什麼錢,還要被他扒下一層皮。”
“後來墨家的人專門盯著他,隻要有新的工匠來就馬上替他們做主,周扒皮在陳郡待不下去了,就搬離了作坊了,最後一次聽到他的消息已經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據說他搬遷去鄉裡,繼續去禍害農戶,卻沒想到這次他會被朝廷抓了。”
而後其他商賈也很快發現,這些被抓的商賈,他們都認識,大部分都是名聲不好,坑蒙拐騙,遊走在漢律邊緣的商賈,他們會犯法,但隻犯一些無傷大雅的小錯,即便抓到了他們最多罰款道歉了事。
但這種行為卻可以給他們試探出漢律的底線,當他們發現漢吏不管這些事情的時候,他們就會壓著底線做事情。
就像大漢幾年前推行俸祿翻倍的政策,大漢所有郡縣都按照本地最低俸祿標準,在五年內翻一番。但卻不是沒有空子可以鑽,這個最低封俸祿準是在城裡定的,但在大漢廣大的鄉裡可沒有這個標準,即便是有,標準也不過是每個月兩三百錢,翻一倍也就是五六百錢。
他們隻要把作坊搬遷到鄉裡,俸祿成本就能省下一半多,雖然這增加了一些運輸成本,但對這些人來說是劃算的。所以這些年大漢的鄉村經濟發展的如火如荼。
而這些奸商做的還不止這樣一件事情,這是把作坊搬到鄉裡的奸商,雇傭價格低廉的農戶,但他們的技術差,紡織出來的布匹也差,品相不好自然也很難賣,他們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也很簡單,那就是降價,死命的往下降價,正常一批麻布的價格是300錢,但他們的有遐思,他們就把布匹的價格降低到250錢,還賣不動,就降低到240錢,230錢,隨著競爭越來越殘酷,最後降低到200錢。
這個價格即便他們雇傭的是農戶,也是他們的成本線,根本賺不到。但沒事,隻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既然成本太高,再想辦法用他們的工匠精神想辦法降低成本,把布匹的緯線減少一些,用各種自己的獨門科技,把布匹的的長度拉伸一些,這不就把成本省下了來。
至於布匹耐不耐用?一洗就縮水,這樣的問題,那就不關他們的事了,反正布已經賣出去了。
這些價格低廉的布匹最開始倒是風靡過一時,但陳郡百姓很快就知道自己上當受騙了,這些殘次布很快就賣不出去了。
但這些奸商的行動能力是爆表的,這點劣質布城裡賣不出去,但鄉下可以賣出去,鄉下的農戶不會太在意質量,但卻非常重視價格。於是他們開啟了自己布匹下鄉的活動,專門欺騙那些沒有太多見識的農戶,後麵他們還形成了完善的產業了,先請個戲班子唱戲吸引鄉下的農戶看戲,吸引四裡八鄉的農戶來觀看,看完的時候再來賣自己的布匹,他們用這樣的方法,江淮各郡縣鄉裡的農戶都深受其害,但這些人像遊擊隊一樣隻要賣過布匹的鄉村他們根本不會再去,而吃虧的農戶想要找人報仇,也找不到對象。
這種事情不單單隻是出現在紡織業,其他的行業也有很多這樣的奸商,他們為了利潤什麼都敢做,乾一行毀一行,可以說是一群產業蝗蟲。
周勃咳嗽一聲,壓下所有嘈雜的聲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嚴厲道:“朝廷對於遵紀守法的商賈是歡迎和支持的,你們開作坊賺錢,朝廷可以賺取稅金,工匠賺取養活一家老小的俸祿,這本是一件三贏的事情,但有的商賈就是這樣貪心不足,把一家三贏的好事情,變成了隻有自己贏,其他人全部輸,而且輸的一乾二淨,朝廷收不到他們的稅金,工匠累死累活養不活自己的家人,甚至他們的客戶隻能賣一些不能用的劣質貨。”
周勃想了想道:“這已經不能說的劣質貨了,而是沒有一絲用處的假貨,整個天下都深受這些奸商的害處。今天某就代表朝廷,判處你們全部家產充公,全家流放南洋,告訴你們這些奸商,大漢不是法外之地,你們一切違法亂紀之事終究會受到處罰。”
“同時也是告誡在場的各位,行商也是要有底線,違法亂紀的事情最好不要做,做了這些人就是你們的未來。”
聽到這個判決所有被抓的奸商都惶恐無比,好幾個人甚至直接嚇暈過去了
“我等不服。”周扒皮大叫道:“按照朝廷律法,那也是法曹和廷尉府審判我等,即便我等犯法了那也沒有這麼嚴重,你這是枉法亂判,我要上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