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煙塵14(1 / 2)

傳音陣?

他要傳音給誰?

這個念頭方在澹台千裡的腦海中浮現, 就立刻有了答案。

陸九思於符道才剛入門,畫的也是最粗淺的一類定式符文, 完全不到隨心所欲的境界。這樣的傳音符,不僅生效的範圍極為有限, 傳音對象也須得是熟識的人。

縱觀這座莫愁林, 他還能向誰求助?

祭酒此時親至, 會招來什麼麻煩?

更有甚者, 若是陸九思向對方道出了兩人之間的那些恩怨, 以祭酒的心性,這事該如何收場?

萬萬不能讓這聲“救命”傳出去。

澹台千裡出手如電, 當即一手撐在床沿,縱身一翻,上了床榻。他身形雖則矮小, 但總比臥病在床的陸九思要高出許多,陸九思隻見一片黑影轉瞬投落在眼前,遮住了大半視界。

陸九思當即握緊手掌,藏於身後。

澹台千裡卻並未看他,自抽出陸九思曾見過的那把精鐵戒尺,如同持有長刀一般朝空中劈下!

空中沒有任何實物。

戒尺淩空劈落也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隻有陸九思這樣對天地靈氣極為敏感的修士,才能體會到電光火石之間的那一點細微變化。

天地靈氣自有其運行的軌跡,清者上浮,濁者下沉,循環往複,生生不息。修士既然要納天地靈氣於己身、刀劍、陣法、符文, 就會強行打斷天生自然的循環,重建一道新的軌跡。

前輩修士曾說,修行就如同從一團棉線中抽出線頭,親手編織成衣衫。

各人扯線的手法不同,有的以力取勝,不管棉線是否會因為動作粗暴而當中斷裂;也有人細水長流,徐徐取之。抽了線頭,如何織衣,就更智計百出,不一而定。

這比方打得大體不差,唯有一點不同。

抽線織衣,人人可見,而天地靈氣運行的軌跡卻鮮少有人能辨識。

陸九思看見了。

他相信澹台千裡一定也看見了。

因為那淩空一劈,沒有斬落任何實物,偏偏將自他掌心符文延展而出的靈氣一刀兩斷!

直到這時,他才對上對方金色的雙眼,從中品出了一絲嘲意。

水行中龍力最大,陸行中象力第一。*

群妖各有擅場,澹台千裡身為妖王,能依仗的難道隻有一身蠻力嗎?那雙傳承自血脈的金眸,能看見天地靈氣的流轉,辨清其強弱,隻這一點,就是無數修士夢寐以求的境界。

“畫得不錯。”澹台千裡一壓手腕,收回戒尺。

在他眼中,那些自傳音符朝外散出的靈氣都被齊齊斬斷,如同織機上被截斷的梭線,軟綿綿的委頓在地,隨之消散在屋中。

在那之前,靈氣流轉圓融,可見陸九思掌心的符文畫得不錯。

澹台千裡蹲下身,將手中戒尺斜插在床頭,倚著尺身道:“要是注入真氣的速度能再快幾分,或是無須憑借定式,心之所至,隨手就能畫出符文,本尊興許就來不及出手了。”

陸九思處心積慮,先是試探對方有沒有使用窺心術一類的法術,被告知沒有後,才趁他不備在掌心畫了一道傳音符。

畫符的速度之快,符文的精準,都前所未見,可謂是超越了自己。

饒是這樣,還被對方輕描淡寫地識破、阻撓,末了還招來一句評點式的嘲諷……換個心胸狹隘的,怕是已經氣急敗壞,嘔血三升。

陸九思心寬,雖則略感挫敗,也還是回了他的話:“說得輕巧,你畫一個我看看?”

澹台千裡笑道:“本尊能畫,你能出手截斷靈氣嗎?”

陸九思:“……”

澹台千裡瞥了他的手臂一眼:“本尊看你氣血充足,尚且能以血代墨作符,為何不履行諾言?”

陸九思在心中略作權衡,開口道:“你要是好好同我商量,這點血也就不必浪費了。”

澹台千裡笑了笑。

他沒有回應,但從那毫不在意的神情中不難猜到想法:商量也得看對方的身份,他和祭酒可以坐而論道,和旁人有什麼好商量的?

澹台千裡取出墨玉釵。

這也算是陸九思的老朋友了,他還記得上回就是被這釵子劃破頸側,害他頭昏眼花了數日。

“不行,我不答應。”陸九思猝然發難,一手推出,猛地格開了澹台千裡的手臂。

對方手臂一歪,手肘撞上床頭,手中墨玉釵卻劃開了陸九思原本墊著的枕頭。枕頭外包棉布,內裡填實的都是蕎麥,經釵子一劃,蕎麥殼爭先恐後地擠出裂口。

陸九思提起枕頭,朝外一抖。

連蕎麥帶殼全都砸在了澹台千裡身上。

年紀不小形體不大的妖王興許是太久沒遭到過這等暗襲,怔愣了片刻。些許蕎麥殼灑在他的頭頂,沾在了發絲上,讓他看起來就像和同伴玩鬨卻打輸了,被捉弄的小孩兒一般狼狽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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