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思不敢再輕易動彈了。
他握著對方的雙手僵硬,像是被灌了數十斤米漿,砌成了巋然不動的牆磚,勁風箭雨都撼動不了分毫。
奚指月溫和地托著他的後頸,雙唇微分,問:“這樣,也不討厭嗎?”
“我……”
奚指月的呼吸同平日一樣寧靜悠長。兩人之間恐怕隻有半指的縫隙,那股氣息自然而然落在了陸九思的麵頰上。
祭酒如岡上雪鬆,如雲間皓月……這些變著法兒誇對方的話,陸九思都銘記在心,是以在他想來,對方總該是個冰冰冷冷的人。不管是看著,還是摸著,都不該那麼熱。
不該像是打翻了冬日暖手的火爐,把燒得通紅的炭火都灌進了他的衣領,灼傷他的肌膚,還將要熔穿他的臟腑。
“不,不,”陸九思道,“不討厭。”
不見奚指月有所反應,他以為自己的聲兒太小了,便又提聲道:“我覺得挺好的。”
奚指月點了點頭,似是應了一聲。
怎麼了這是?
陸九思疑惑地望著對方。奚指月不是一心想知道自己喜不喜歡他嗎?怎麼現下反倒沒有反應了?
他甚至連“得之於手便不甚惜”、“始亂終棄枉為人師”的想法都湧出來了,才發覺奚指月依舊攬著他的脖頸。
而對方的雙唇離他也不過寸許的距離。
陸九思捕捉到了那個稍縱即逝的、閃著微光的念頭。
他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握緊對方的手掌,汲取到一絲力氣,才讓自己像塊從山崖上滾落的碎石般帶著不畏粉身碎骨的勁頭朝對方靠近了一寸。
是熱的。
陸九思再次確認,不是他緊張過了頭產生的幻覺。
奚指月這個人,遠遠看著再冷,真當離得近了,也還是熱的。
“我……是頭一遭。”
陸九思都把人給“輕薄”了,才想起這樁事似的,誠懇解釋道:“沒同旁人做過……”
奚指月的聲音這時才帶上了笑意。不用聽那輕快的嗓音,單看神情,連最不了解他的人也能看出他的心情此時十分愉悅。
“我也是。”奚指月道。
這可糟了,多清白的一人啊。陸九思雖說貪生怕死,卻格外怕背良心債,此前光是知道和對方有過道侶之約,就沒能背信毀約,這時做出這等沒臉沒皮的事,就更不能翻臉無情了。
就如他自個兒坦誠的那樣,前生今世,這都是頭一遭。
他沒遇上過怦然心動的人,也沒嘗過兩情相悅的滋味。
若要說有誰離得最近,那無疑就是奚指月了。無論樣貌還是性情,對方都像是貼著他的心造出來的,就好比一串滾了糖霜的糖葫蘆串兒之於愛甜口的食客,澆了油潑辣子的乾麵之於性嗜辛辣的老饕,還沒嘗過,就知曉對方定然不會讓自己失望而歸。
他從前隻想著看遍世間美景,嘗遍世間美食,難不成這還不夠?從今往後,還得加上一條善待世間美人?
怪就怪奚指月著實太美。
陸九思反省了一瞬,隨即壯了壯膽色開口道:“我會對你負——”
奚指月鬆開了他,收回貼在他後頸與被握住的雙手。
陡然的空蕩讓陸九思感到一陣失落。
“這是我一直帶著的玉飾件。既已收了陸家的彩禮,總要有所表示才好,你若不嫌棄,其收著玩玩也成。”奚指月解開頸間的係繩,取下一枚古樸的玉飾。
陸九思從未發現對方身上還帶著飾件,興許是因為對方總是一絲不苟地穿好中衣外衫,就沒個衣裳淩亂的時候。
這時為了取下飾件,撥開衣領時不免露出片勝似霜雪的肌膚,就叫他多看了幾眼。
他都打算負責了,看幾眼也不吃虧。陸九思心中盤算著。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比起陸家那整整幾十車的彩禮,這枚玉飾哪怕有通天徹地之能,也算不上多貴重的物件了。陸九思目光一轉,連連擺手拒絕。
奚指月沒打算將玉飾遞與他手上。趁著兩人身形未分之際,奚指月撚住玉飾係繩的兩段,繞過陸九思頸側,輕巧地打了個結,便將玉飾係在了他的頸上。
陸九思抓住係繩,低頭去看,想瞧瞧這玉飾長什麼模樣。
奚指月溫聲提醒道:“收好。”
陸九思“哦”了一聲,也沒細看,便掀開衣領將玉飾囫圇塞進了進去。從前他怎麼沒發覺自己那麼聽話?
“你既願意,彩禮又已下了……”奚指月話音一頓,叫陸九思萬分緊張,生怕他下一刻就說出“明日成親”這樣的話。
祭酒到底沉穩,知曉成親之事禮數頗多,馬虎不得,道:“半月後便要下山曆練,怕是來不及。不如等到曆練回來之後,你我便行禮。”
陸九思正要點頭,忽然愣住。
這話聽著怎麼都有些不對味兒。
等到xx回來就成婚,怎麼看都不是吉利話啊。
作者有話要說: 拔禿了頭才寫出這章
怎麼才能讓兩個沒談過戀愛的人談戀愛呢(可惡,並不想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