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想不通,為什麼吃著吃著,滿腦子卻都是山崖邊那孩子趴在馬背上,亮晶晶看過來略微得意的眼神?
還有他擺出小大人的架子,教彆人琴棋書畫時的嚴厲。以及跑遍全村抓著他逼他讀書習字,佯裝凶悍,寫不好還要叉腰罵他的裝模作樣。
“……”
紀寒食說實在的,很有點委屈了。
他以前,其實也從來沒有對小妖怪有什麼彆的想法,要不是某天一大清早的,那孩子可憐兮兮地騎在他身上,央求他不準娶彆人……
既然不想嫁給他做小媳婦兒,為什麼要說那種話呢?
既然不讓他娶彆的小媳婦兒,怎麼自己又不肯嫁給他……
還有,這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這麼苦、這麼鹹?
大妖怪低下頭,一滴,兩滴,突然發現自己正在啪嗒啪嗒掉眼淚。
嚇得他趕緊放下飯碗筷,找了個牆角蹲下,拚命地抹。
……這是怎麼了呀,又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他覺得自己很可笑——雖說小妖怪是從家裡跑出去了,可又不是跑丟了,更不是從此就不回來了。
不就是個小誤會而已嗎?明兒一早去庭鬱那接他,認認真真道個歉,以後不會再要他做自己的小媳婦兒了,不就沒事了嗎?
多大點事呀?以前被白狼太子咬斷腿的時候也沒哭啊?和炎、小狐狸走掉的時候也沒哭啊?那年冬天糧倉起火燒了一半,全沼都在哭,他也沒有哭啊!
“嗚……”
可是,小佑為什麼不肯給他做小媳婦呢?
是他哪裡不好嗎?是他太笨,總是學不會寫字?還是太懶,什麼才藝都沒有,頭腦又不夠聰明?
他真的是好傻呀。
明明什麼都不會,竟還能成天都開開心心的、傻兮兮的瞎過了快兩百年,一直都沒發現自己那麼不好。
……
隔日清晨,全月沼都在偷偷議論,時隔多年和炎終於回來了!
小才苗的娘親來月沼晚,從沒見過和炎,她這邊忙著采晨露,那邊千化便忙著啊啊啊推她:“你去看呀!快去看!咱月沼幾百年間最好看的男妖怪沒有之一!又有羽又有尾巴可神氣了,哈哈哈妖比妖氣死妖,跟他一比庭鬱算啥啊,不能比的不能比的!”
一大清早正在藥房裡煮藥的庭鬱:“……”
煮完,回了屋,昨晚臨時搭的小榻上,某隻小妖怪拿被子蒙住頭。
庭鬱:“……你昨晚和饞哥到底吵了什麼呀?都一夜了還不消氣?也不讓我讀,問你也不說,那我待會去問饞哥啦?”
剛才還在裝睡的小妖怪:“你彆!”
“小不點,教你件事啊,”庭鬱悠悠喝著蛇草茶,在他身邊坐下,“關係再好的家人,天天一起過日子也難免會吵架的。但你又不是不知道饞哥多疼你,何必呢?”
說著這話,蛇妖眼裡偷偷閃過一絲青光。
【……他以前說過的,羽族到處買小妖怪,還說要把我給賣了。】
庭鬱:“???”
不禁皺眉,這熊孩子心裡想什麼呢?那都是多久之前的玩笑了,竟記仇記到如今?
【在妖界娶媳婦很貴,有很多大妖怪買了小妖怪,從小養著……寒食哥哥也是因為這樣,才會養我的吧。】
【真是太傻了,竟還抱有幻想以為能被無條件地寵愛,怎麼可能呢?明明連自己的生父都……】
庭鬱:“…………”
他是聽錯了嗎?
饞哥他老人家再傻兮兮,也不會是想娶這隻小妖怪當媳婦吧?
娶他乾嘛啊?性子那麼彆扭!就算要娶,饞哥當年養過的小妖怪單論條件,哪個不比眼前這隻……
……
月沼南邊,和炎亦一大清早便醒了。
走下樓去,晨光中望著這暌違已久的月沼,一切景致與記憶中無異。
忽然,一隻小東西路過。
“小梨央!”和炎叫住她,“你是小梨央吧,都長這麼大了?”
“咦,你是昨日和族長一起回來的大哥哥。”小梨央伸手踮起腳,“哇,大翅膀,給梨央摸摸!”
“你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呢,不過也很久了,嗯,這是什麼?”
小梨央的手裡,正端著一個盤子。裡麵滿是光滑的彩色石頭,亮晶晶的。
和炎蹲下來:“真好看。”
小梨央:“大哥哥你才好看~~這是五彩石,大哥哥要是喜歡可以拿走幾顆,不過不能全拿,因為剩下的都要拿去供奉寒食哥哥家的小土地精。”
“小土地精?”
小梨央:“嗯,就是寒食哥哥家的那個土地精小哥哥啊,很白的那個。”
和炎想了起來那天跟紀寒食和庭鬱在一起的,確實有個皮膚白皙、臉上有道小傷痕的少年。
“為什麼他是‘小土地精’?”
小梨央:“因為,土地精哥哥把一滴血滴在土裡,糧食就會‘嘭’地長出來!可厲害呢。”
和炎:“你說的是真的?他的血……真能使萬物蘇生?”
“痛……”小梨央忽然被捏住胳膊,掙紮起來,“大哥哥,好痛呀!”
“對不起。”片刻,和炎才反應過來,放開了她。
小梨央大眼睛裡霧氣蒙蒙,趕緊轉身跑了。嗚,這個昨天回來哥哥雖然長得特彆好看,但眼神好可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