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皇後放下那些往事,問道:“禛兒,這門親事,你有何見?”
周懷禛垂首,他的側臉有幾分冷硬,聲音低沉,“母後,兒臣不願勉強她。”
沈皇後瞧著兒子鮮見的低落模樣,心裡反而有了底。
她眼裡閃過星微亮光,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說道:“如今這事正在風口浪尖,此時向眾人言明退婚,於你於她都不好,依母後看,不如風平浪靜了再說的好。”
周懷禛頷首,“就依母後所言。”
沈皇後瞧他暗沉模樣,也不點破,隻是扶額,從書案上拿起一封燙金宴帖,笑道:“鎮國公夫人封了個帖子,京郊剛修了馬場,春日裡打馬球,倒是不錯,我想著扶寧許多日子未曾出過宮門,便接下了,行止,你替母後去一趟可好?”
周懷禛劍眉微蹙,望著那燙金的請柬,思緒飛得遠遠的。
扶寧行五,甫一降生,她母妃便去了,記在母後名下養著,有嫡公主的尊榮,卻因為娘胎裡帶出來的弱症不能言語。
她雖隻有六歲,心思卻敏感通透,待人接物不免多了疏淡,尋常沒有母後陪著,便在宮裡哪也不去。
扶寧長這麼大,還從沒去過馬球會。
隻是鎮國公府是謝娉婷的外祖家,他若去了,兩人免不得要碰麵,若是去了瞧見她與韓偓眉來眼去的樣子,豈不是添堵?
沈皇後邊將請柬遞到他手中,邊揉著額頭,說道:“禛兒,母後有些頭疼,便先去歇著了,記著,可千萬彆忘了此事。”說著便打著哈欠往後頭內殿去了,她背身而去,麵上是隱忍不住的笑意。
她這傻兒子,追姑娘實在沒有法門,她這個做母後的若不再推一把,恐怕等她半截身子入了土,也瞧不見他娶妻生子的時候。
周懷禛接過宴帖,眉頭蹙成一團,半晌才將其收入袖中,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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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靜園裡頭又如同往常一樣嘈雜。
院裡當差的女使不用細聽便知道,定是小公子在外頭又闖了禍,二夫人又在園子裡頭開罵了。
謝容淮在正堂裡跪著,腿有一搭沒一搭的蹭著地,將玉白的小袍子蹭得儘是灰塵,胖乎乎的小臉上全是不高興。
張氏坐在上首,捂著胸口,被這混小子氣得肝疼,她厲聲道:“給我跪好了,彆瞎動!今日學堂沒有去,倒是給他人作嫁衣裳去了,你說說,你到底和我有什麼冤孽?!你娘我替你姐姐掙前程,被你祖母訓得狗血淋頭,你可倒好,歪打正著,上趕著給你大姐姐牽線去了!”
謝容淮心虛地看了一眼他娘,有模有樣地說道:“娘,聖人說,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瞧著大姐姐除了脾氣壞點,和太子哥哥挺配的,你就彆給二姐姐瞎點鴛鴦譜了!”
張氏聞言,一口氣悶在胸口,她兩眼發黑,下了上座,尋了半天才找出一條雞毛撣子來,作勢便要朝謝容淮身上抽。
“你才多大點,就知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了?到底是誰教你的這些?真是氣煞我也!”
謝容淮見他娘要動真格的,小腿一彈,扯過書袋便玩命似的往外跑,一頭撞進一個寬厚的懷抱,他仰著頭往上看,便見大胡子爹正黑著臉望他。
謝殫將兒子摟起來,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威嚴的眸子對上兒子水靈的大眼睛,聲如洪鐘,“譚學究說你今日又沒去學堂,這是怎麼了?”
謝容淮一激靈,順勢抱住了他爹的脖頸。
他撒潑打滾輕車熟路,不過一瞬眼裡就積聚起了淚水,晶瑩剔透,像是水洗過的葡萄,水汪汪地看著人,教人鐵鑄的心腸也忍不住軟下去,用軟糯糯地聲音哭道:“爹爹……容容今天身體有恙,不想去學堂。”
張氏見夫君回來了,麵上生氣去了三分,餘下全是喜悅,她將手裡的雞毛撣子放下,道:“夫君回來了?我去讓小廚房上菜來。”話罷瞪了謝容淮一眼,示意他消停會兒。
聽了這關心之語,謝殫的臉色並未好看到哪裡去,他將兒子放在地上,沉聲道:“謝容淮,從明日起,我親自送你去學堂,即刻便去練字,沒有練完一篇,不許用午膳。”
謝容淮小臉一垮,可憐巴巴地望了一眼他爹,可他爹模樣不善,他隻好一步一回頭地出了房門。
待孩子出了門,謝殫臉上的黑雲才聚集起來,他逼近了張氏,問道:“用膳不著急,我倒是想先知道,尋常你都是派下人將午膳送去府衙,怎麼那一日,倒是非要讓娉婷去?!”
張氏臉色一白,緊張起來,她朝後退了兩步,“我……夫君……我隻是,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