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跑了一天,趙新月很餓,取到餐便找了個空位坐下開吃。
漢堡剛出爐,滾燙的雞腿肉鹹香四溢,與生菜和麵包夾在一起,恰到好處的組合。趙新月吃得克製,一口一口,空蕩蕩的胃袋慢慢變得溫暖。
餐廳裡人多,都是拚座,到處坐得滿當當,她旁若無人,始終一心對付眼前的食物。
等到一隻漢堡吃完,放下了油紙,伸手去夠另一隻的時候,才注意到,有雙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看。
趙新月抬起頭來,瞧見的是一名陌生的少女,臉龐稚嫩,留著齊耳短發,最多十五六歲的模樣。
目光相觸,對方的窺視被發現,並未移開,依然直愣愣地將她盯著。或者說,這本來就不是窺視,女孩就是不加掩飾地在看她。
趙新月的手停在了托盤上。
“你……認識我嗎?”她仔細瞧了瞧麵前這張臉,確認自己沒見過。
少女不答,依舊一動不動的,趙新月又意識到,她很瘦。青春期裡剛抽條的女孩子,骨節細得一折就斷,用瘦骨嶙峋來形容也不過分,唯獨兩邊臉頰膠原蛋白滿滿。
趙新月推了推自己的漢堡,試探問道:“是餓了嗎?”
仿佛激活了某種密碼,少女一下子有了反應,從趙新月手中接過漢堡,打開包裝就大口吃了起來。
吃得很急,好久沒進食的樣子,趙新月能看到她太陽穴邊繃緊的肌肉在跳動。不過,她看起來不像是生活拮據,因為皮膚細白,身上的黑色呢子衣乾淨平整,這種極愛粘毛的材質,連一粒灰塵都沒有。
“你長得,好像我認識的一個人。”少女吃到一半,總算有所放緩,趙新月很擔心她噎著,一時沒在意她又抬頭看看自己,還說出這句話。
等意識到她對自己說了什麼,少女用力咽了一口食物,目光垂下去,輕抿雙唇:“我回頭再給你錢,我的手機帶定位,要是現在開機,會被他們發現的……”
趙新月頓感莫名。
直到少女手腕一抬,露出外套內令人眼熟的藍白條紋衣袖。
“你是恩和的!”趙新月認識這療養院的病號服,驀然警惕起來,“偷偷跑出來的嗎?”
“……你認錯了!”少女傻眼,察覺到她有逃跑意圖,趙新月一把捉住那隻纖細手腕,把她按回在了座位上。
四周的人都看過來。
“他們應該急瘋了,到處找你。”趙新月不鬆手,她那一丁點兒力量,對付一個弱不經風的青春期少女,綽綽有餘。
旁人隻當這是一場單純的離家出走被捉了個現行,樂滋滋地看起了熱鬨。
小姑娘儘力掙紮著,口氣惡狠狠:“你少管閒事!我會回去的!”
“我隻是想去坐船,去海邊,彆這樣。”麵對趙新月的無動於衷,甚至拿出了手機,她才不得不軟下來,可憐兮兮地哀求,“求你了,今天是我哥哥的婚禮。”
-
臨近顧家大少的婚禮開始,遊輪的入口處,登船的人群欲漸稀薄。
路上擁堵,白拓明到得晚,開船之前才姍姍來遲,不妨礙受到新人一家的熱情歡迎。
特有錢的人家大多關係錯綜複雜,據說船王的現任夫人顧太太是續弦,上位史不怎光彩,與幾個繼子關係處得都不太好,在家地位平平。
這種功課沈秘書自然提前做過,當感到氛圍略有不對勁的時候,在旁及時插了兩句話,趕緊讓他們把人放入場,避免白拓明成為這家子暗鬥的工具人。
“沈經理,您也請進。”客人大多到齊,新人不再留在船口迎客,進門準備儀式之前,禮貌邀請沈煜。
嚴格來說,沈煜不算客人,雖然他也沾光得了張請柬。
他象征性進場轉了一圈,又拐出來,站在外場等候差遣,並給自己找了個高處欣賞海上的夜景。
還未開船,風已經很大,沈煜眼睛不慎進了個沙子,揉著的同時,看到船底趙新月的身影,以為自己是真的花了眼。
-
趙新月躲在暗處,和林道之一起,已觀察了小段時間。
少女叫林道之,應該不是說謊,她在給趙媛星填表格的時候確實見過幾次,有點印象。隻不過小姑娘說話過於跳躍、沒頭沒尾,問了一路,趙新月都沒有理清她的家庭關係。
船上光照太奪目,各色的射燈晃得眼暈,看不出什麼,隻聽到“嗚嗚”的鳴笛聲,那代表船快要開了,離開這片海岸。
“我們得上去。”少女抓著趙新月的衣袖,從表情到聲音都是執念深重。
趙新月觀察著她的小眼神,有幾秒會想到媛星,不知道姐姐是不是也過這種時刻,想從限製了自由的療養院逃出來,去做點兒什麼。
趙新月不知道也想不到,因為這些,媛星從來都沒有跟她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