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傑森和迪克對視的刹那,空氣仿佛凝滯。
如果不是前方的售票員正在呼喚，他們甚至還要繼續僵持下去。
意料之外的是，傑森陶德很平靜,平靜到讓迪克感覺渾身不自在。那雙總是飽含著怒火的墨綠色眸子，此時此刻卻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情緒。
“迪克格雷森。”傑森隻是正常的喊著迪克的名字,可這一點就很不正常。
他們距離售票點還有一小段的距離,大約還要排隊十多分鐘。
“傑森…”迪克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卻不知從何說起。那些能夠挑明真相的話語，僅僅隻是屬於內心隱秘的心思。
如果真要是全部說清楚,簡直是在傑森陶德的底線上蹦迪,絕對會在下一秒就和他們打起來。
而且是動真格的。
即使依舊會留有餘地，不傷及重要部位，但短時間之內,關係肯定又是要僵持起來。
可事情的發展速度遠遠超過迪克的想象。
沒等迪克反應過來，懷中驟然被塞進了軟乎乎的一小團，他低下頭,和滿眼茫然的小姑娘對視著。
“你不就是想要她當你妹妹嗎？”傑森冷笑一聲,表現出毫不在意的模樣,他將雙手揣進夾克口袋裡,後退了一步。
意思清晰可見,徹底劃清界限。
可口袋裡的小小通訊器，對於傑森來說,卻是無比燙手。
他攥緊了通訊器，可表情管理卻並沒有破裂的意思,反而愈發牢固,那副嘲諷而帶著嗤笑的神情仿佛穩穩的嵌在了臉上。
在聽見這句話的瞬間,安迪的藍色眼睛裡滿是難過,原本被壓抑下去的淚水，再次出現，將視線徹底朦朧。
即使並不能夠完全理解傑森的情緒，但依據這句簡單的話語，她已經足夠察覺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傑森哥哥想要把她扔給迪克哥哥。
根本不需要仔細的思考，安迪就向著傑森伸出兩隻小手手，委屈巴巴的看著他，仿佛在撒嬌想要獲取對方的心軟。儘管什麼也沒有說，但早已經勝過千言萬語。
這大約是作為小孩子唯一能夠做的事情。
或許是因為對方的位置在心中足夠重要，便本能的表達親近，想要獲得同樣的偏愛。
而在看見小姑娘這幅小模樣時，傑森神情一頓，表情管理終究是有了刹那的失誤。
他硬生生的將此壓製下去，理智以一種偏執的方式占據著上風。
頂著安迪如此膽怯而不安的眼神，傑森陶德也隻會是挪開視線。
“蠢崽子，老實跟著你的迪克哥哥，彆再來煩我。”他幾乎是僵硬的說出這段話，手掌攥著通訊器的力度簡直是要將之捏碎。
這並不是因為迪克格雷森和安迪的親近而生氣。
僅僅隻是在看著小姑娘咬著的棒棒糖和黑發上的發卡時，傑森突然意識到，或許，讓安迪跟著布魯斯韋恩，其實是一個好的選擇。
畢竟，有迪克格雷森這個還算是貼心的大哥在，還有韋恩莊園裡耐心又擅長於和孩子相處的阿爾弗雷德在，安迪的成長中並不會缺少關愛。
更何況，以這小崽子的蠢勁，估計很快就能和布魯斯韋恩相處的不錯，而最為難纏的惡魔崽子也並沒有提出異議。
稍微一轉換思路，傑森陶德就能夠輕易的做出最優決定。
他一向如此。
紅頭罩絕不後悔。
或許是想通了這一切，傑森陶德格外釋然，他強行的忽略心臟的不適感，那些在呼吸之間都感受到局限的東西。
他甚至沒有給眼巴巴的女孩一個解釋，就轉過身準備離開，一如既往，僅僅隻是沒頭沒尾留下一句話，“迪克格雷森，記得來把你妹妹的東西領走。”
就連稱呼之間都帶著刻意的疏離。
在聽見身後傳來的稚嫩抽噎聲時，傑森停住腳步，臉上的表情難看得仿佛扭曲，他緊緊的皺著眉頭，卻還是疾步離開。
腳步匆匆到仿佛在躲避著什麼。
即使是這樣細微的變化，卻也被剛剛從迪克懷裡跳下來的安迪捕捉到，她第一次沒有邁出小步子，沒有追趕上去。就這麼站在原地，看著那熟悉的背影逐漸變小，直到消失在視線裡。
在傑森離開之後，安迪也沒有動彈，自顧自的埋著小腦袋，仿佛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裡，就連身旁的迪克都沒能得到她的注意力。
直到迪克抱著小姑娘坐在一處偏僻的休息椅上，準備耐心安撫的時候，安迪才慢慢的抬起頭來，她似乎已經努力的平複過情緒，但眼眶的通紅已然是事實。
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安迪，傑森他其實…”，迪克蹲下身，儘可能的想辦法解釋著，但想儘了所有的詞彙，也無法用語言讓安迪理解。
能怎麼解釋呢？
難道說傑森陶德因為覺得根本就養不好你，並且覺得他自己的生活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所以還不如把你扔給看上去還算是靠譜的布魯斯韋恩嗎？
不得不說，在如此容易引起誤會的時刻，迪克格雷森對於傑森陶德的心思卻摸的明明白白，可以說是不遜色於任何一個家庭成員。
可安迪似乎早已經從他的為難裡看出了另一個答案，想要靠近就是喜歡，想要遠離就是討厭。獨屬於小孩子的單線思維。
笨拙但是管用。
就在不遠處的拐角，滿臉暴躁的傑森陶德正靠在巷子的牆麵上，他憤憤的踹了一腳地上的石塊，便微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耳側連接的藍牙耳機正在如實的傳輸著音頻。
他保持著這樣的姿勢，胸膛的起伏隨著情緒變化而逐漸強烈，將安迪的話語全部收入耳中。
明明是帶著輕微哽咽的聲音，但卻還是在努力的想要著積極向上的情緒。
一如既往的蠢崽子。
【我知道的…迪克哥哥不要為難。】
【我早就不應該繼續打擾傑森哥哥的！應該趕緊回到自己的家裡。】
【這樣傑森哥哥就不會生我的氣啦！】
傑森似乎對於這樣的話並不是完全沒有預料，他的表情遮掩在牆壁落下的倒影之中，看不清楚。
從槍林彈雨中摸爬滾打出來的紅頭罩，怎麼可能養崽子，尤其是一隻這麼畫風不符合的崽子。
紅頭罩不養，傑森陶德也不養。
他死不後悔。
【迪克哥哥，你可以幫我把這張卡交給傑森哥哥嗎？】
【還有這些美元，還有…還有這個藥，受傷之後吃了馬上就可以好起來的，還有這個吊墜，要讓傑森哥哥戴好，就不會有人能傷害他了，還有…】
彼時，或許是覺得近一段時間都不能見到傑森陶德，安迪沒有絲毫猶豫的在輔助商店裡掃蕩了一番，將能買的東西，全都買了一遍，積分在頃刻之間清空。
她仿佛急於表達情感的小動物，將剛剛到手的寶貝們一件件的交給迪克，聲音因為抽噎而沙啞，但依舊仔細的念著每一樣東西的功能。
仿佛永遠也說不完。
當然，她也記得給夜翼、紅羅賓、羅賓和蝙蝠俠每個人都塞了一份，隻不過是遮掩的告知迪克這些東西是送給他、提姆、達米安和布魯斯的。
畢竟，她不可以說出超級英雄們真實的身份。
氣氛愈發的沉悶起來。
直到看著麵前徹底目瞪口呆的迪克，以及他抱了滿懷的魔法藥品、魔法道具、魔法卷軸時，安迪才意識到自己都做了些什麼。
她停下了還在準備掏道具的小手手，耷拉著小腦袋，悶悶的開口，“那我先走啦。”
“我…我有點想睡覺覺，想回家…”安迪用小手手揉著眼睛，帶著顯而易見的鼻音，狀態並不好。
至於回家…
大抵也是回到犯罪巷裡那棟破舊的閣樓。
好在剛才兌換的一堆道具裡，光是定位傳送門就有整整一百個。安迪並不擔心自己不能夠回去，也不擔心閣樓依舊是坍塌的，僅僅隻是想要離開這裡。
就像一隻小動物想要獨自躲起來療傷。
可在這句話落下的瞬間，布魯斯韋恩反應迅速的一個跨步上前，他蹲下身，握住女孩的小手手，臉上的表情依舊是溫柔到充滿親和力。
顯然是不想要她使用傳送門。
就在剛才那一連串的介紹裡，他們見識了各種各樣奇奇怪怪，但用處極大的魔法道具。其中，定位傳送門的存在尤其顯眼。
“安迪，我可以邀請你到我的家裡做客嗎？”布魯斯韋恩微微俯身靠近，剛藍色的眼眸裡滿是不同尋常的耐心，“我很感謝小安迪送了這些東西給我。”
他敏銳的察覺到，小姑娘很難抵抗彆人的溫柔和關懷。
與此同時，聽見這句話的傑森陶德，也再次按住了隨時想要反悔的想法。但他放在口袋裡的手掌卻時刻也沒有離開那小小的通訊器。
【謝謝您，但是我…我要先走啦，祝你們玩得愉快！】幾乎是倉促到有些說不清楚的話語。
伴隨著耳機裡傳來的屬於迪克和提姆的呼喚聲音，傑森陶德瞳孔微縮，從巷子裡離開，不遠處的小姑娘早已經不見蹤影。
他站在原地，沒有絲毫的動作。
以這蠢崽子的能力，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
可麵前卻傳來了腳步聲音，抬頭看去，迪克格雷森正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看著他，並反手就將抱了滿懷的紙箱子塞給傑森陶德。
裡麵是安迪留下的魔法藥品、魔法道具中的一部分。
沒等傑森拒絕，迪克就仿佛預知了答案，他故作無奈的聳了聳肩膀，意有所指的開口，“你的那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