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隻是隨口一說,誰知道太宰治下一秒從黑色大衣裡摸出了一本空白的支票簿,開始在上麵寫阿拉伯數字並簽名。
竹取澈氣得都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一把奪過對方沒寫完的支票簿撕個粉碎,然後抓住滿臉無辜的太宰治怒吼起來:“你腦子有病吧!我給你台階,你為什麼不下!為什麼非要自尋死路不可啊!”
“阿澈。”太宰並沒有生氣。相反,他露出了宛若聖人一般姿態平和的笑容,那雙鳶色的深沉眼眸倒映著氣得眼眶發紅的混血女孩子的模樣,“……謝謝你。”
“迄今為止,已經足夠了。”
竹取澈如遭雷劈,整張臉唰地一下變得蒼白無比。她踉蹌著鬆開手,仿佛遭受了什麼重大打擊那樣地跌跌撞撞地走到一邊。
“你這個人……我怎麼會……”她絕望地哽咽起來,想著從紐約回來的一路上艱難險阻,隻感覺喉間的血氣在不詳地翻滾,邊咳嗽邊喘息起來,“明明隻是個人渣而已!我為什麼……為什麼會喜歡你這種蠢貨啊!!”
站在她身後的太宰治並沒有露出任何吃驚的神態,因為他早已知曉此事。
但越是這樣,他越不能表明自己的心意。
“很抱歉,阿澈。我真的……我知道自己對不起你,但是請你……不要再對我伸手了。”
不要再伸手了。
不要再救我了。
不要再對我抱有任何的期望與情感。
因為一個人永遠不可能真正拯救另外一個人的。
我已經——無法再回應這個世界了。
“……”
竹取澈抬起了頭,平日裡那副總是堅強又冷酷的表情在這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悄無聲息地掉著眼淚,淡藍色的眼睛紅得幾乎看不出原本的瞳色,那滿含淚光的視線簡直讓人心碎。
太宰低下頭,不與她對視,不再去看她的神情。
“……我明白了。”竹取澈咳嗽了幾聲,以至於聲音變得特彆沙啞低沉地,“我不會阻攔你了,老板。”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聽見這句話時,太宰治的心依舊如同沉入大海的石塊那樣,一點點地跌入再無光亮的海底。
“最後,讓我們擁抱一下吧。”竹取澈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努力擠出一個正常的微笑——結果失敗了,她看起來更加傷心了——“像我們這種人,就算與世界告彆,也得有個儀式感吧?”
太宰治僅僅思考了不到一秒鐘,腳步就往前挪動了。
他張開手臂,而竹取澈也像是約定好了那樣地撲進他的懷中。他們擁抱了許久,在十二月的寒風中感受著彼此的體溫和心跳,誰也沒有率先說話。
終於,女孩子悶悶的聲音從年輕人的懷裡傳來。
“我已經想好了一件事,老板。”
想好什麼?
這個答案在下一秒得到了揭曉。
刹那間,劇烈的撕痛感從胸口處傳來,太宰治整個人都愣住了,他顫抖地低下頭——【人生苦痛之槍】的白骨槍尖正貫穿了自己的胸膛,槍杆的另一頭,被昔日的下屬掌握住手心裡。
或者說,他心臟的所在處被刺穿了。
然而神奇的是,並無絲毫的鮮血灑落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人間失格】會失效?明明之前都不會……
來不及思考這個疑問的答案,身體乃至靈魂上傳來的痛苦就像是無數小溪迅速地彙聚成汪洋大海,那狂亂的痛苦越來越巨大,最終宛若海潮般瘋狂席卷著港口黑手黨首領的意識。一時間,他忍耐到整個人都痙攣抽搐起來,雙腿一軟地跪倒在地上,雙手死死地抓住胸前的槍杆——然而竹取澈麵無表情地握緊了槍杆,將它用力一抽!
旋即,有什麼光亮耀眼的東西被一同抽了出來!
儘管身體表麵毫無損傷,但是心臟依舊在抽搐地疼痛,太宰卻在理智上忽然明白她要做什麼了。
“——等等!”他的視線範圍內被巨大的白光所籠罩,滾燙的生理性淚水奪眶而出,“不要!阿澈!就算你是神明也無法承受——”
“你在害怕?”竹取澈低下頭笑著打斷他,隻是那笑容怎麼看都怎麼陌生。
太宰治愣住了,晶瑩剔透的眼淚直撲撲地往下掉落——大概是那強光過於刺眼的緣故吧。
“你在害怕。”她篤定地補充道。
……事到如今,你也還會害怕我因為這種事而受傷嗎?
因為在那白光之中,隱約可以見到一本書籍模樣的影子。
渾身上下都透著翠綠色神光的竹取澈終於不再理會太宰治,她一臉肅然地向著光團的核心伸出了手,那雪白的光芒一寸寸的侵染上她的瞳孔深處。
然後,世界仿佛被摁下了“暫停”鍵,無論是任何人、空氣、光線、灰塵還是其他萬千事物,全部都靜止了。
因為無數個平行世界的記憶,在一瞬間降臨於她的腦海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人間失格】無效是因為槍上有“根源”的氣息(來自鐵鏈)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