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對方也是神明,那種氣息是騙不了人的,隻是不知道是哪條道上的。
“真是個喜歡胡思亂想的小女孩。”
外表十三四歲的少年笑眯眯地說出了老氣橫秋的話語,“不過考慮到你我初次見麵,我還是稍微自我介紹一下吧——吾名為麻倉好,為當代通靈王。當然,你也可以稱呼我為‘偉大精神冕下’。”
竹取澈:“……”
雖然拚命抑製著吐槽和胡思亂想的**,但是習慣性的吐槽台詞還是源源不斷地在她的內心深處刷屏:【這位神明到底是怎麼回事?成神的時候還是個中二少年吧?哪有人會建議彆人叫自己“冕下”的?正常來說這種敬稱出於禮節角度應該是彆人主動稱呼吧??】
然而麻倉好這次對於她的內心戲份選擇了無視,他那充滿智慧的目光落在了漂浮在半空中,被【失控人生】咬著不放的那張殘頁上,雖然還是在笑,但頭一回露出了慎重的表情。
竹取澈這時候也算是想明白了,“在地獄裡,是閣下委托鬼燈先生轉交那個禮物吧?您就是送我禮物的人?”
——她故意用“閣下”的說法,繞開了“冕下”這個略顯羞恥的尊稱。
“哦?地獄派出了鬼燈嗎?看來他們還挺重視與我的約定……我本以為閻羅大王隻會隨便派個小鬼去送快遞呢。”麻倉好悠閒地用手指撓了撓臉頰,“不過那並不是禮物,僅僅是為了此時之事的一個選擇罷了。”
“選擇?”竹取澈感覺自己愈發困惑了,不過她感覺自己距離真相已經很近了。
這件事情要從很多年前說起。
少年時期的太宰治偶然間撿到了【書在意識到自己等人所處的世界不過是主世界的一個複製粘貼後的備用品後,他利用自身異能【人間失格】的特殊性,不僅沒有受到【書】的狂亂影響,反而清醒且小心地將這個易碎的複製品從本體上暫時剝離下來。
但是這個世界並不像其他成熟完整的平行世界,它猶如新生的幼苗,根基依舊紮根於主世界之上。
因此,【書】就被賦予了這個虛假世界的“根源”特性,這點與主世界的“普通神器”身份就不一樣了。
所有存在都是因為它而生,所有故事都寄托在這本【書】之中。
但又因為其不完整和易失控性,隱藏在幕後的大佬們都默認了【書】由一個凡人(太宰治)暫時持有,並以此壓製殘缺的【書】。
“隻有根源才能對付根源。”麻倉好說完上麵那些真相,神情平淡地就好像在說超市裡的特價打折菜今日五折那樣,“我送你的鏈子是根源的提取物所鍛造的。如果你已經下定決心讓殘頁與【書】相互融合,根源之鏈會幫你暫時束縛住它。剩下的,全靠你自己了。”
竹取澈沉默了片刻:“如果二者相互融合,會發生什麼?”
“【書】會變得完整,可控。同時因為它算是世界根基的緣故,我們這個虛假的世界就能從主世界上脫離出來,隨著年月的增長,一步步地成為一個……真正的世界。”
說到這裡,少年目光略微閃爍,似乎在期待著什麼。
竹取澈怔怔地看著他:“所以,麻倉閣下想要的是完整版的【書】?你到底有何意圖?”
“作為通靈王,我當然想看見這個世界儘快變得真實獨立起來。世界的力量變強了,我們這些誕生於自然的神靈力量也會跟著增強。”麻倉好很認真地回答,“當然,如果你依舊不情願做這件事,那麼【書】會回歸你那位老板的靈魂裡繼續藏匿。在他死去後,【書】會沉睡在橫濱這座城市裡。至於你,依舊能夠帶著一張能夠隨便許幾個小願望的殘頁逍遙地活在世上……”
竹取澈凝視著少年的雙眼,後者卻眯起來,露出了一個客氣的笑容,不讓她看穿自己的心思。
“倘若我選擇將【書】融合完成,我就將作為讓世界晉升的祭品而死,是嗎?”她輕聲問道,“那個人也會死嗎?”
麻倉好不笑了。
他變得麵無表情,神明所特有的冷漠與酷然在這一刻彰顯得淋漓儘致。
“我不知道,竹取澈。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死,也不知道你掛念的那個人會不會也死去。”他同樣低聲回答道,“關係到世界的根基未來……我的這雙眼睛,還看不到那麼長遠的未來。”
但是竹取澈反而笑了起來,伸手握住了自己的【失控人生】:“我明白了。其實麻倉閣下你撒謊了——你看不到世界的未來,但能夠看到我的命運。對吧?”
麻倉好闔了闔眼,似乎不願意多談此事:“你知道那個答案……這就是你的命運。”
竹取澈曾經以為自己的先祖平田九郎在彌留之際對自己的判斷是個感謝,但直到後來她遇見了那個神秘的占卜師,才回想起——那也許更多的是個預言。
【“竹取澈,你在我眼中,是……要讓不圓滿的故事……變得圓滿的人。”】
【“另外一個……不是‘最後一塊拚圖’嗎?”】
想通了這一切的因果,像是希臘神話裡被諸神告知了偉大神諭和宿命終於開啟的英雄那樣——竹取澈明白,命運的故事早已寫好,所有的饋贈都在背後標明了代價。
現在,是時候償還了。
她並未覺得絲毫恐懼,反而爽朗地大笑起來:“天命在我?”
麻倉好頗為欣賞地看著她,最終點點頭:“天命在你。”
“真酷啊!”竹取澈高聲說道,“我這輩子,就想要成為這樣牛逼哄哄的人啊!”
通靈王微笑著注視她,這一次,他的笑容真實了許多。
他並不覺得對方在說慌,而是敬佩女孩子做出的決定。
——不是任何一個人或者神明都能為一個虛無縹緲的預言而甘願踏上命運旅程的。
在很小的時候,竹取澈渴望著成為一個英雄。長大以後,她依舊希望自己能夠成為一個守護者。
但在最開始,她也不過是最平凡的芸芸眾生一員罷了。
想要家人健康,想要無憂無慮,想要生活快樂,想要……世界變得更美好。
完整的【書】興許會讓整個世界從虛假易折變得真實獨立,應該算是一件好事吧。
當然了,竹取澈永遠不會說出自己這樣行動的真實原因還有一個。
如果奪走了那個人的【書將它藏起來,那個混蛋應該就不會那麼渴望著死去了……大概?
她果然永遠無法理解屑老板的思維和痛苦,甚至一如既往地搞不懂那個狗男人在想些什麼吃飽了撐著以至於非要自殺不可的怪異問題。
但是這一切,都並不妨礙竹取澈向太宰治最後一次伸出手。
因為——已經沒有“以後”了。
她抽出了異能之書中夾雜的那張白光殘頁,而【書】感受到她的意誌,也悄悄地浮現在兩位神明的麵前。它的外表看起來有點老舊,頁數也不多,根本不起眼。
“你真的想好了?”麻倉好忍不住最後問,“哪怕這一切也許都沒有意義?世界也許並不會變得真實,可能僅僅這樣的改變也無法讓它脫離主世界的束縛,而你喜歡的人依舊會死去……”
“但是如果什麼都不做的話才是最糟糕的故事發展吧。”竹取澈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縱使這個世界是虛幻的,但是我所經曆過的痛苦、我收獲的那些笑容、我內心的情感……就都是虛假的嗎?”
麻倉好沒有回答。他的眼睛默默地審視著女孩的靈魂核心。
竹取澈說完了剩下的:“不見得吧?我已經無所謂世界的真相如何,因為我已經決定為它多少付出什麼代價。至少——無論真實虛妄,對於我而言……既然生存於世,就要演好自己的劇本啊。”
她伸出雙手,將【書】拿到手上。【書】如同一個受傷的小動物那樣自動迅速翻開了殘破的缺口,委委屈屈的樣子很可憐。
“抱歉抱歉。”竹取澈笑著摸了摸它的書脊,另一隻手握住的殘頁熠熠生輝,“主世界的我太粗暴了,我替她向你道歉。”
“現在,物歸原主。”
白光大放,意識海的黑暗在一瞬間褪去了。最後留存在女孩腦海中的是麻倉好那滿含深意的一瞥。
現實世界中,一切又恢複正常。時間開始轉動,空間放鬆了下來,樓下的城市動靜再次開始喧囂。
但是竹取澈麵前的【書】已經變得完整又真實了起來,看它的模樣似乎想要跑路,但是她的【人生苦痛之槍】再次建功了!
隨著白色電光閃過,漆黑的根源鐵鏈一圈圈地纏滿【書並將它一點點地拖進槍杆裡!與此同時,蛇神和櫻龍的印記齊齊發力,華光流轉!
【書】:???
——你果然跟主世界那個粗暴的混蛋是同一個人!
它來不及憤怒或者表達任何抗議的情緒,就被硬生生地被封印了!
槍杆上多出了第三個神明印記,是一本書的模樣。
眼看這東西到手,竹取澈也鬆了口氣——至少好東西在自己手裡就不虛,管它命運還是麻倉好的什麼算計,反正先通過她這一關再說。
同時,她已經感覺到了,身體的內部在迅速地損毀,縱使神力的本源也無法抵禦那種來自法則代價的侵害。體力耗儘的竹取澈猛地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阿澈……阿澈?!”
太宰治總算回過神來,連滾帶爬地衝到她這邊把她扶起來,得到的卻是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咳咳!咳咳咳!”
鮮血如同不要錢那樣地被她咳出,其中混雜著宛若結晶體的內臟碎片,但是竹取澈並沒有在意這點小小的痛苦——比起身體上的痛苦,來自靈魂的懲罰才更加難以忍受。
“老板。”她痛得整張臉都皺起來了,女孩覺得自己這副模樣在暗戀之人的麵前一定醜爆了,“不要看……”
“你在說什麼傻話!你到底做了什麼?”太宰忍不住問道,“為什麼會這樣?”
——你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