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姐姐今日回丞相府就是聽聞王氏重病,過來探望的。
麵對顏鳶的拒絕,王氏先是覺得頗為驚訝,隨後移了正眼去看這位自己從未仔細打量過的女兒。
一雙水柔柔的眉眼恭順地低著,唇角緊抿,鼻尖微微泛白,儼然是一副怯弱受驚的樣子。
心頭處的驚訝稍縱即逝,王氏大概明白了顏鳶為何會拒絕。
“阿鳶,煮這種湯食,每次放進的燕窩不過幾錢而已,你和阿芙都在懷妊之中,最需這些,不用和母親客氣,儘管放心地吃就是。”
“再者,我隻是得了個小小的風寒,你和阿芙就大老遠地從靖遠侯府趕過來看我,我在個做母親的許久不見你們,心中歡喜,想好好招待你們,所以特意讓孫媽媽囑咐廚房的做了這東西過來。”
“…謝謝母親…”心底的疑竇有了解答,顏鳶眉色有了一點和緩,她知道推脫不掉,便小聲地向王氏道謝,伸手去掀湯盅的蓋子。
甫一抬眸,不巧瞧見顏芙端著熱湯手一抖,滾燙的溫度傾斜而下,眼看著就要順著雪色的藕臂向袖口內灌去…
一張大手動作迅疾地奪走顏芙托在手心處的瓷碗,半碗熱湯灑滿整個手心,粘稠的湯液順著指縫滴答流落,將曲彎突出的指節燙得通紅。
接住湯碗的人是陸宸。
顏鳶看得胸口一縮,手心也跟著一疼。
…
回到靖遠侯府的時候已近酉末,顏鳶跟在陸宸身邊,在芍藥圃的四角亭旁與顏芙告彆。
顏芙擰攥著手中的帕子,頗為歉意地關心著陸宸手上的燙傷:“大伯,我的陪嫁中有一瓶上好的玉豉冰片凝露,專用於燙傷,一會回去我就叫畫碧找出來送到雨棠院去,不過那冰片芳香性涼,妹妹懷著胎兒,最好不要親自給大伯塗藥的好。”
姐姐要給陸宸送藥!!
心中那根不知已經敏感了多少次的弦又被猝然挑起,顏鳶眉心一涼,下意識地側頭偷瞄陸宸的反應。
他會接受嗎??
不知是不是礙於有她在場,顏鳶看到陸宸底斂的眉目沒有絲毫波瀾,他對著顏芙畢恭畢敬地欠身一禮,推拒道:“世子夫人的關照如珩心領了,一點小傷而已,在外麵吹會風,已經大好,隻是那玉豉冰片凝露世子夫人就不必送過來,雨棠院存有治療燒燙傷的藥膏,用著也很好。”
顏芙沒有再說什麼,她盈盈地向著顏鳶和陸宸笑了笑,扶著畫碧的手向自己的居所而去…
終於匆匆趕回雨棠院時,夏平早已將從箱櫃中翻找出的白布、藥膏等物備好,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半本書大小的素木平盤中。
雖然陸宸手上的燙傷已在丞相府塗過藥,但從丞相府一風塵而歸,他在車外騎馬跟隨,手心裡的藥膏早就儘數摩擦殆儘,丟了藥效。
顏鳶一直掛記著這事,生怕耽誤的時間久了會起出水泡,跟著陸宸走進書房後也不著急尋把椅子坐下,徑直卷了張乾淨的白帕子站在陸宸的身旁,蘸取白瓷瓶中的藥膏,萬分小心地塗擦著陸宸手心手背仍有紅腫的地方。
“夫君,疼嗎??”她蹙著眉問。
陸宸卻把手從白布下抽走,敦促她早去歇了:“阿鳶,我手上的傷不礙事,你早些回去盥洗休息。”
“對了,往後的這幾個月裡,我打算晚上都在書閣裡歇了,阿鳶困了自可便睡,不用等著我一起安寢。”
顏鳶肩頭一抖,被抽走白布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中。
陸宸要和自己分房睡??為什麼??
疑竇甫一在心頭掠起,顏芙那張帶著晏晏笑意的秀頜便出現在顏鳶的腦海中。
“好。”她知趣地收回手,貝齒暗咬下唇,稍頓後,道:“我讓小杏抱來一床被褥來。”
陸宸晾乾手背上的藥膏,點頭:“好,有勞阿鳶。”
他看向她的眼神依然如舊往那般溫和愛憫,如冬日初晨的暖光,能將霜雪融化。
換做平常,顏鳶定會被這眼神看得雙頰微熱,心頭悸動,覺得他對她當真很好,但此時顏鳶隻覺得自己可悲得緊。
陸宸每次用這種眼神看她的時候,在看的都是她的姐姐罷。
指尖又開始細細地抖起來,顏鳶很想落荒而逃,逃出這個軀殼,逃得遠遠的,到一個沒有人認得自己的地方待一段時間。
但是她辦不到,且不說自己的腹中已有了他的骨肉,京偏的莊子裡,阿娘的風疾還需要陸宸每月請人醫治開藥。
她對陸宸迷茫,對腹中的孩子迷茫,對自己也很迷茫。
顏鳶捏了捏手中的冷汗,斂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