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九華是個乾練的人,招一招手,旁邊便有人牽出一匹黑色駿馬來。他麻利地翻身上馬,帶著兩個火者,壓著速度前頭開路。南京的百姓也儘是見過世麵的,並不慌亂,行人三五成群躲到一邊看著這個陣仗議論不已。
道路越收越窄,隊伍拉成長長的一線在胡同口停下。金九華下了馬,回道:“此處便是絨線胡同了。上差還請下馬步行。此處胡同狹窄,隻恐馬匹進不去。”
陸耀與方維麵麵相覷,想李孚也是南京禮部侍郎,官居三品,在南京便是沒有高門大宅,也該有個寬闊府邸,孰料竟住在這狹窄胡同裡。眾人下了馬,擁著兩人朝北拐了進去,一路不見李府的人出來接應,隻見兩邊生著青苔的土坯牆麵,更是暗暗納罕。
進了一個不大的院子,有個十六七歲的長隨在門口躬身候著,院子灑掃的很乾淨,兩邊隔出來幾茬菜地,邊上紮著籬笆。堂屋門口端端正正地站著一個人,約五十歲年紀,兩鬢已是白了一半。著緋色官袍,孔雀補子,長身肅立,清臒的臉龐,抬眼望過來,目光如電。
方維站定了,從袖口中取出聖旨來,唱道:“南京禮部侍郎李孚,接旨。”
眾人跪了一地,李孚低著頭聽方維念完這道宣他入閣的聖旨。這是萬千文人讀書的終極,方維以為他會熱淚縱橫,他卻平靜地聽著,默默叩了頭起身,將聖旨恭恭敬敬地安置在供桌上。方維與陸耀笑著作揖道恭喜恭喜,他客氣地拱拱手,請他們進屋喝茶。
小院子塞滿了,金九華便帶著眾人先退出去,隻留著方維和陸耀兩個人進屋坐了,寒暄幾句,問過姓名,還是那個少年長隨奉上茶來,陸耀道:“李閣老此番接了旨,便可上京履新了,不妨與我們同行,閣老這一路由我們沿途保護著,可保安然無虞。”
李孚道:“並不敢勞煩幾位錦衣衛大人。如今我家眷遠在桑梓,此地孑然一身,也無餘財,待我交代了衙門裡的事,取了勘合便可上路。走官道大路,不日便可入京。”
方維見李孚不接話頭,笑道:“並不勞煩。大人出京兩年多了,萬歲爺心裡自然是惦記您的,連聖母皇太後,也常常問到李大人。大人獨自上路,難免勞苦,錦衣衛護送著,指日便可到京,這軍機大事,林林總總,還要仰仗大人為國分憂。”
李孚原是沉靜無波,聽了這一番話,忽然有些動容,道:“皇恩浩蕩,萬歲爺和聖母皇太後的恩情,下官感激不儘,自當以身相報,鞠躬儘瘁。”
方維道:“我等既是殘缺之軀,又是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