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看他對你不一般。”眼瞅著快要進豬圈, 黃四郎趕忙道, “我先進去把被褥鋪好，你在外麵等著。裡頭還有一些東西沒收拾，小心撞到……”
黃四郎剛說完自己腳就撞了一下，弄得劈裡啪啦的。
“沒事吧？”顏爻卿問。
“東西沒撞壞。”黃四郎摸索著把腳邊的木盆放到牆根，讓開位子讓油燈照進來。
雖然後院蓋的是豬圈, 可顏家那時候用的都是山上采的好石料，屋頂用的也都是好草料、瓦片, 再加上顏爻卿用來熬菌菇醬，屋裡收拾的乾乾淨淨的，除了略微低矮一些，完全可以住人。
就是沒有炕，臨時在屋裡支了一張小木床, 還是白天的時候顏老頭抽空弄的。
黃四郎抱著被褥進去，就著油燈昏黃的光仔仔細細地鋪好, 又檢查一遍屋裡, 確定顏爻卿進來不會撞上東西了，這才叫顏爻卿進來。
低矮的小門關上，也是嚴絲合縫的, 就窗戶開了一道縫透氣, 屋子裡頭倒也不冷，很暖和。
顏爻卿鑽進被子，裹得跟毛毛蟲似的，“把油燈吹了。”
‘噗’。
黃四郎吹滅油燈, 摸索著靠近木床，慢慢爬上床，鑽進放在外麵的那床被子中。
“他啊……”顏爻卿繼續說匪哥，“他對我確實不一樣。”
“看出來了。”黃四郎自己都沒覺得自己的語氣酸溜溜的。
他看出來了，那個匪哥一臉的目中無人，滿院子的人男女老少的都不放在眼裡，就隻是時不時的看一眼顏爻卿，很明顯對他不一般。
顏爻卿翻了個身，麵對著裡麵的牆，背對著黃四郎。
豬圈的牆重新撒過石灰，有一股子很特彆的味兒，這邊屋裡以前是用來放豆子的，滿屋子的豆子味兒，再加上隔壁屋裡的菌菇醬味，這些個味道混雜在一起，聞上去就古古怪怪的。
顏爻卿吸了吸鼻子，手指頭攪著被角，“我小時候不懂事，自個兒跑進山裡想著打狼，弄張狼皮給爹當墊子鋪著。可進山的路我知道，進了山以後我就不知道了……”
這是一段存在於原主腦海中，隻有少數人才知道的記憶。
即便是顏爻卿也不知道，因為原著書中並沒有描寫這件事，甚至是對於匪哥這個人筆墨都十分少，要不是匪哥這個人特點實在是太鮮明，顏爻卿都幾乎記不住這個人。
而原主的這段記憶也讓現在的顏爻卿感同身受，甚至是有些羨慕原主。
那時候原主還是個年紀隻有丁點兒大的小哥兒，獨自一個人跑到山裡要打狼，結果迷了路，轉悠轉悠就是出不來。
那麼大點兒的小哥兒，哪懂得山裡的危險，也不知道隱蔽行蹤，還想著打狼呢，結果被狼發現了，差點叫狼打了。
記憶中的小孩嚇得都不敢哭了，想著自己這回算是完了，要被狼吃了，結果就看到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孩兒冒出來，手裡頭拿著一把模樣十分古怪的刀，衝著狼撲過去。
他手中的刀尖而長，一下紮進狼眼睛裡，眼珠子直接摳了出來。
狼吃痛，用僅剩的一隻眼睛盯著小孩，要報仇。
小孩躲不開，身上讓狼咬了好幾口，可他更狠，直接攥著刀子紮進狼嘴巴裡，從喉嚨紮進腦殼，徹底的殺了那頭狼。
“嚇到了？”他問。
“恩。”
“走吧，這裡有很多血，會引來更多的狼。”
“狼皮不要了嗎？”
“你想要？”
顏爻卿記憶中的小哥兒點了頭，於是那個小孩就再次拿起手中的刀，上前撥下狼皮，卷起來扛著，衝著小哥兒伸出手，“走吧，我帶你出去。往後不要再隨便進山了，危險的很。那些餓急眼的野獸什麼都吃，更何況你這樣白白嫩嫩的小哥兒。”
“那為什麼你能進山？”小哥兒問。
小孩就說，“因為我命賤，野獸看了我這樣的都不願意下嘴啃。”
“怎麼會呢，我覺得你比我命貴，我遇上狼活不了，你卻可以呢。”小哥兒就說。
小孩哈哈哈大笑，“這麼說也對。走吧，我送你回去。你是顏家老五吧？村裡頭這麼嬌生慣養的小哥兒我見多了，你這樣的還頭一回見，怎麼就那麼傻大膽呢。”
後來那張狼皮留在了顏家，現在還在上房炕上，顏老頭不舍得鋪著，就叫辛氏縫了被子，天天蓋著。
那小孩兒就是還沒長大的匪哥，他倒是也沒跟原主有多少交集，一年見不了兩三回，可旁人幾乎是一回都見不著的，這就顯得顏爻卿特彆了些。
“匪哥這些年極少回村裡，每次回來必然有大事發生。”顏爻卿就說，“上回匪哥回來是因為自家的地叫人占了去，他當時就去了那戶人家家裡，一把刀扔到地上，叫他們要麼把地還回來，要麼……卸了他們家所有人。”
“匪哥那種人真能乾得出來。你也看到了，他滿身的血腥味，洗都洗不乾淨。”
“我跟你成親以前，匪哥還來見過我，說要是不嫌棄的話，他願意娶我。但我知道他其實是不願意的，當時我就沒同意。”
顏爻卿說的還是記憶中的事兒，原主也不傻，知道匪哥不是真的喜歡他，他自己又覺得匪哥有些害怕，想著小時候的救命之恩不至於以身相許，就沒有同意。
後來原主見著了黃四郎，這就跟魔怔了似的，非要跟他成親了。
想著原主瘋魔的樣子，顏爻卿有點煩躁的伸手撓牆，“匪哥那種人，咱們惹不起，得敬著他。不過隻要不惹他，他其實也不會故意禍害人，反而比一些無賴更好說話。”
“他今天來找你，是因為咱們的生意做大了嗎？”黃四郎還是有點糾結，他總覺得匪哥不是不喜歡顏爻卿，隻怕是匪哥知道自己身上沾了血，會連累顏爻卿，這才那麼含糊的問的。
今兒個匪哥來顏家，眼睛裡隻有顏爻卿一個人，偏偏還克製著，彆人沒注意到，黃四郎卻看得清清楚楚。
“恩。”顏爻卿倒是沒多想，“咱們現在生意做的大，不說彆的，就是要建作坊就足夠能證明一切了。匪哥那種人，隻要有利益他就能踐踏一切，咱們這點生意他可能看不上眼，可也還是來了……”
“我擔心啊，擔心匪哥插手。”
“這當中還有救命的恩情呢，匪哥要是提出什麼要求，我定然是不能拒絕的。黃四郎，今兒個就先跟你說一聲，往後你也好心裡有數。”
黃四郎蜷縮著身體，背對著顏爻卿，聲音也是悶悶的，“我知道了。”
那樣一個血性漢子，模樣也十分好看，黃四郎忽然就覺得自己酸唧唧的。
“睡吧，明兒個還得忙呢。”顏爻卿打了個哈欠道。
“恩。”黃四郎睡著以前心裡頭想著，將來的將來，他會不會變成匪哥那樣呢。
他也是有故事的漢子，不比匪哥差的。
這麼想著的黃四郎都沒發現他自己不但酸唧唧的，且還拿自己跟匪哥比較呢。
*
匪哥這麼一露麵，到底還是讓顏家人緊張了。
第二天一大早，顏爻卿早早爬起來，要去找顏三叔拿地契，隻要地契到手了，那就可以立刻開工建房了。顏爻卿接著用房子，是片刻都耽擱不得。
那邊辛氏也是早早起來，昨日買來的酒肉菜什麼的，還剩下許多邊角料，這些也都是好東西，做酒席肯定是不好看，但是自家人吃哪還講究那些，味道反正是不錯的，辛氏起來就是要忙活這個。
“老五，你過來。”辛氏見著顏爻卿要出門，就趕忙道。
顏爻卿甩著胳膊腿的過去，“娘，啥事？”
“黃四郎呢？”辛氏看向顏爻卿身後。
“在後院忙活呢。”顏爻卿指了指後院，“我看他的臉今兒個是徹底好了，回頭多洗幾遍臉洗乾淨了保準跟以前一樣。娘你可彆再說我了，那會子我也是迫不得己，這不也沒打的太嚴重麼……”
這幾日辛氏有空就拉著顏爻卿嘀咕，生怕他揍了黃四郎叫黃四郎心裡頭難受，兩個人之間有疙瘩，顏爻卿叫念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辛氏又看了眼顏爻卿身後，忽然壓低聲音道，“老五，那個匪哥是咋回事？怎麼突然來咱們家，他是不是還惦記你？我可跟你說好了，你已經成親了，不是以前，可不能跟匪哥有什麼。”
“娘你想到哪兒去了。”顏爻卿無奈道，“我還能跟匪哥有啥，他就是見著我生意馬上做大了，來瞧瞧呢。匪哥那樣的人，咱還是遠著點好。”
“你知道就好。”辛氏鬆了口氣，“你這又要去哪兒？可彆瞞著黃四郎。你們都成了親了，那就是兩口子，是要在一塊兒過日子的。”
“成成成，我知道了。我要去一趟顏三叔家裡，早就跟黃四郎說過了。”顏爻卿趕忙再三保證，好說歹說的，這才叫辛氏點頭。
等從顏三叔家回來，顏爻卿去上房吃飯，顏老頭也是說起這個事兒來。
當年還是小孩兒的匪哥救了顏爻卿一命，顏家上下都記在心裡呢，那是半點都不敢忘，這些年也是有機會就幫著匪哥家裡，偶爾匪哥回來也會單獨去見見麵。
可現在終究是不一樣了，顏爻卿成了親，匪哥一個單身的漢子再來就有些不合適了。
再加上這是顏家，黃四郎也住在顏家，這事兒就不能含糊過去。
一大家子人好說歹說的，顏爻卿也做了保證，這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