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麼做這樣的決定？”顏爻卿見著甭管自己說什麼黃四郎都答應, 就覺得有些好笑，“你就不懷疑我其實是在外麵惹了什麼事兒, 這才忽然說這些話？”
“老五點子多。”黃四郎老實道, “你說的點子總有用，反正我是想不出來。與其我什麼都不做就質疑你的點子，倒是不如一起試試。”
從開始做菌菇醬到現在折騰起來這樣正兒八經的生意，到現在折騰的幾乎整個上坡村的人都盯著這邊的作坊，到現在折騰的有些不差錢的人家甚至是想下長期訂單，叫作坊這邊十天功夫就給送一回菌菇醬, 甚至還想提前給錢, 這些林林總總的事兒幾乎全都是顏爻卿出的主意, 而他隻是幫著把顏爻卿的主意變成了現實而已。
黃四郎很有自知之明, 他不會抱著自己的那個有些虛無縹緲，聽上去很厲害但其實半點作用都沒有的身份不放, 非要覺得自己就跟顏爻卿不一樣了。
而事實則是恰恰相反，麵對顏爻卿這些層出不窮的主意，黃四郎發現自己隻需要乖乖照做就好, 不需要他幫彆的任何忙。
“喲, 你倒是想的清楚。”顏爻卿就道, “不過我這回忽然這般決定，也確實是因為家裡的事兒。顏家得罪了人, 往後的日子怕是不能消停……我就想著，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不如拉起一些人……”
“黃四郎, 我算是看明白了，這年頭咱們自個兒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做生意根本不可能，便是想正兒八經的過日子也不成，不是狗看著就是貓看著，就不能有消停的時候。”
原本顏爻卿是打算老老實實的做生意，回頭等生意做大了，攢一些銀錢，就在村裡修一個宅子自個兒住，鎮上、縣裡甚至是府城的，都拿銀子置辦宅子，逍逍遙遙的過上一輩子豈不是美哉。
結果呢？
為了菌菇醬生意，顏爻卿又是求爺爺又是告奶奶的，好容易折騰的差不多，結果家裡又出事了。
梅姐兒在大房攪風攪雨，又盯著黃四郎不放，顏爻卿實在是不耐煩再繼續慢吞吞的折騰了。
“縣老爺是個圓滑的，要不當初也不會派李大幫咱們，他直接點了牛二幫咱們豈不是更好？”顏爻卿就道，“所以我斷定這回事情定然是不了了之。因為狗老爺的存在，想要叫冉家承擔責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律法難道是擺設？”黃四郎就道，“咱們也有證據，認證的話，隻要老五你開口肯定能找到，物證也容易，那不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哪有那麼容易。”顏爻卿嗤笑，“你且看著吧。有些事換個說法可就完全不一樣了，就比如說我叫你寫的狀紙，是不是我自個兒淒淒慘慘戚的，可事實上是那樣嗎？”
事實上顏爻卿根本沒怎麼受欺負，動手的人是他，狀紙上看上去可憐的也是他。
“可狀紙是一回事，狗老爺又是一回事啊。”顏爻卿就歎了口氣，“人心呐，永遠都是偏的，不可能公平公正。”
黃四郎自然還是有些不信，他是覺得縣老爺還算不錯的。
顏爻卿也沒有非得叫黃四郎相信，隻是叫他等著瞧。
*
做生意的事兒耽擱不得，顏爻卿隔天就跟黃四郎去了鎮上。
不過去陰秀才府上以前，顏爻卿先去了一趟清姐兒家中。
“清姐兒在家嗎？”顏爻卿在外麵喊門。
“來了。”葉清兒趕忙來開門，一見著黃四郎手裡頭挎著，背上背著，腳邊還放著許多東西，頓時就有些猶豫起來，若是這些東西都給她拿的，她又能拿什麼還呢。
人情往來，人情往來，最重要的是有來有往才能有人情，若是她家裡頭窮的還不起那些個好東西，那麼這人情也就慢慢的淡薄了。
顏爻卿一看葉清兒的手就知道她想什麼，趕忙道：“這回拿來這麼些東西是想叫你幫忙來著，木匠在家？正巧你們倆一塊兒幫忙……這事兒啊，我跟黃四郎都為難呢。”
“那快進來。”葉清兒眉頭迅速舒展，打開門叫顏爻卿和黃四郎進來。
窄窄的小院子分成好幾個部分，顏爻卿打眼一看就有些心酸酸的。
牆根曬了許多乾菜，看樣子是打算留著吃的，屋簷下麵的那隻風乾的雞還在，看上去也沒變少，定然是一直舍不得吃，等著客人來了好拿出來用的。小院子另外一邊擺著幾塊木頭，應該是馮木匠要做的活計，另外一邊是正在漿洗的衣裳，那就是葉清兒的活計了。
鎮上有錢的人家就那麼些，窮人多，漿洗衣裳的活都搶著乾，銀錢也不多，還苦累，可除了這樣的活彆的哪有活呢。
“你去街上買幾個燒餅。”葉清兒一邊從懷裡掏出幾個大錢，一邊趕忙催促馮木匠出去。
這回顏爻卿是來請人幫忙的，是給葉清兒想了個賺錢的法子，便沒有客套，眼睜睜看著馮木匠出去了。
葉清兒就有些高興，她是孤女，跟誰都沒有血緣關係，也就是跟顏家關係還算可以，可自個兒太窮，很多人情都還不起，平日裡便不敢往來，這回顏爻卿能找上門叫她幫忙，她是打心底裡高興。
“清姐兒，你上回燒菜用的菌菇醬啊，其實就是我跟黃四郎做的。”顏爻卿忽然道。
“當真？”葉清兒嚇了一跳，“老五這麼能耐？”
“不過是運氣好罷了。”顏爻卿就瞥了眼黃四郎。
黃四郎趕忙打開腳邊的包袱，把裡麵的菌菇醬都拿出來。
一罐子菌菇醬仔細算起來，單單是包裝就有好幾層，最裡麵一層是寬大的竹筒，蓋著木塞，外麵是帶蓋的草盒，最外麵還有一層布袋子，方便提著。
顏爻卿就拎起一個布袋子，當著葉清兒的麵打開裡麵的草盒，又把木塞啟出來，“你看看，是不是這個菌菇醬。”
葉清兒是知道菌菇醬的好的，湊過來聞了聞，就道：“是這個味兒。”
“恩。”顏爻卿把菌菇醬放在桌子上，道，“我就想著你跟木匠閒著的時候可以去隔壁鎮上賣菌菇醬，這東西賣起來也容易……到時候你這樣，按照我說的來……”
等馮木匠來了，顏爻卿已經大概說了一遍。
葉清兒聽得心潮澎湃的，也知道自個兒確實能幫上顏爻卿的忙，而且自己還能掙到銀錢，甭管銀錢多少，總比一天漿洗那麼些衣裳，也隻有幾個大錢劃算。
馮木匠手藝倒是好，可他隻有一隻手，隻能慢工出細活，仔細算起來賺的以前也不多。
要不然兩口子何至於這麼窮。
“我去炒兩個菜。”葉清兒高興道，“正好嘗嘗老五拿來的菌菇醬味道咋樣。”
上回顏爻卿帶著幾個差爺來，那一桌子菜葉清兒一口都沒吃上，這會子便拿著菌菇醬去炒了幾個菜，又把家裡的糧食全都拿出來，搗碎了烙了麵餅。
顏爻卿也沒客氣，跟黃四郎一塊兒狼吞虎咽的飽餐一頓，這才離開，留下許多罐子的菌菇醬。
等著顏爻卿和黃四郎走了，馮木匠去關上門，這才問，“這是咋回事？菌菇醬可不便宜，老五一下子留給咱們這麼些，是不是有啥事兒了？”
“是好事。”葉清兒就道，“你手頭的那點子活計先不做了，我把這些衣裳漿洗完，咱們今兒個就動身去隔壁鎮上。我跟你說，這可是老五交代下來的，咱們就算是沒有那樣掙錢的本事，可也得試試，老五說是急著打開生意……”
“成，都聽你的。”馮木匠就道。
那邊顏爻卿去了陰秀才府上，把這些日子完成的單子都算出銀錢送了過來。
葉清兒這邊已經直接漿洗完衣裳，晾在院子裡，又把先前的剩飯收拾收拾帶上，這就跟馮木匠出了門。
上坡鎮隔壁的鎮子說是遠，其實也沒有那麼遠，葉清兒也不是沒去過，走的又都是官道，一路上是順順利利的。
兩口子也是心急，硬生生上半夜就到了隔壁鎮子上，硬生生熬了小半夜，天一亮就開始忙活了。
“去鎮上人最多的地兒，老五說鎮上都有那麼一條主要街道，一朝就能找到。”葉清兒也緊張呢，便一直絮絮叨叨的，“找到那條街以後，還得找到合適的人，老五說菌菇醬價錢貴，尋常人家怕是都舍不得吃，得找合適的人。”
倒是馮木匠沉穩，就道：“前些年我幫這邊一戶人家打過家具，他家不差錢，要不咱們直接去他家問問？”
“成，老五說這樣的最好，咱們先去試試。”葉清兒趕忙道。
馮木匠還記得路，很快就找了過去。
敲開了門，開麼的是個大半體麵的婦人，上上下下的打量馮木匠和葉清兒一眼，問，“找誰？有事？”
“我找蘆哥。”馮木匠趕忙道，“前年我來過，幫著打家具的。”
婦人一下子沒想起來，不過看到馮木匠隻有一隻手以後便想起來了，態度稍稍好了些，“有事？”
“恩。”馮木匠有些支吾起來，葉清兒跟他說的那些話他還沒有記熟呢。
葉清兒一看，急了，就上前一步道：“是這樣的，我弟他們熬了一些好吃的菌菇醬，我跟木匠吃的都覺得好吃。木匠就想起來前年從這兒拿了不少銀錢，特地來送一罐子菌菇醬給你們。”
說著話，葉清兒趕忙用胳膊肘碰馮木匠。
馮木匠就趕忙用胳膊夾著菌菇醬，另外一隻手打開，“這東西真的好吃，不信你嘗嘗。這罐子就給蘆哥嘗嘗，他又在念書吧，我們就不打攪了。”
“對對對。”葉清兒趕忙接過菌菇醬遞過去，見著婦人拿到手了，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拉著馮木匠轉身走了。
婦人抱著菌菇醬有些猶豫，不過這菌菇醬方才開蓋子的時候她也看到了，裡裡外外都乾淨的很，這菌菇醬聞上去味道又特彆好，扔了肯定不舍得，而且蘆哥這幾日也不太有胃口。
至於東西吃著放心不放心，大不了找個人試試就是，府上多的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