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哪兒有船?”顏爻卿這下子是能夠確定家裡頭有古怪了,那船以顏家的能耐來說,便是砸鍋賣鐵也絕對買不起,除非那船原本就是顏家的。
可回頭再仔細想想,顏爻卿又覺得那不現實,顏家憑什麼有船?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顏老頭沒再多說。
顏爻卿知道自己再問也問不出什麼,隻得埋頭吃飯。
吃了飯又得去作坊裡忙活,顏爻卿去看了眼訂單,自個兒都嚇了一跳,完全沒想到訂單會有這麼多,也完全沒想到上坡鎮能吃得起菌菇醬,根本不差錢的人竟然有那麼多。
如此算起來,菌菇醬這檔子生意能賺到的錢完全能超出顏爻卿的計算。
晚上歇息的時候,顏爻卿便把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爹娘平日裡看著跟其他人家的爹娘也都沒什麼區彆,老大他們也都一樣,看不出半點不一樣,要不然也不會跟冉家折騰成這樣。”
“可今日從爹娘說的話來看,他們明顯是知道家裡其他人不知道的東西。”
“究竟是什麼呢?”
黃四郎翻了個身,看向顏爻卿那邊,沒說話。
但他心裡頭卻有一個很大膽的想法:或許顏爻卿,亦或是整個上坡村,亦或是這整個花蓮縣的所有人,或者是整個花蓮縣的一部分人,都大有來頭。
顏爻卿的模樣其實很花蓮縣縣上的很多人都長得不一樣,還有上坡村的這些人,他們的長相大概看起來應該都是差不多的,而黃四郎自己,模樣差彆其實跟顏爻卿這些人的差彆是很大的。
隻不過黃四郎是旁觀者清,而顏爻卿卻身在局中看不清。
他隻記得書中的內容,也一直想著書中的內容,其餘的有關這個世界的一切他並不了解,到現在為止他所見到的人也隻有村裡、鎮上、縣裡的人而已,甚至是花蓮縣以外的地方他都沒有去過。
說到底其實他還是很無知,見識並不比黃四郎多多少。
顏爻卿自己有這種認知,不過同時他也知道自己並沒有跳出這個怪圈的本事,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說到底他也就是知道書中的內容而已,其餘的有關這個世界的一切他並不了解。
“睡吧,爹娘總不會害我們,說不定回頭爹娘就跟咱們說了。”顏爻卿翻了個身,乾脆不去想這個事兒。
“恩。”黃四郎輕輕嗯了聲,就這麼睡了。
*
在顏爻卿留在上坡村折騰的這些日子中,有關那些土匪的事兒並沒有傳出來,就像是銷聲匿跡一樣。
而顏爻卿和黃四郎在縣上跟梅姐兒的交鋒也就那麼塵埃落定了,並沒有人找來上坡村,也沒有彆的消息傳來,就像是那場交鋒從未存在過一樣。
倒是花蓮縣各個地方都建起了作坊,熱熱鬨鬨的忙了起來。
而學熬菌菇醬手藝的人並沒有來上坡村,而是都去了流水村。
這麼些當初跟流水村的人一模一樣的人來了,他們當中很多人拿的乾糧都是菜團子,看上去個頭很大,可裡麵沒有糧食,不但吃起來味道不好,而且還不扛餓。
他們幾乎所有人都麵有菜色,一個個枯瘦如柴,但眼睛全都是亮的。
“你們跟我來。”流森樂顛顛的跑在前麵引路,又問起他們那邊作坊的事兒,“你們村的作坊咋樣了?”
“已經建起來了,等我們回去就能用。”
“恩,那就好。”流森就說,“老五早跟我說過,那用來建作坊的銀錢必須得按部就班的全部花到作坊上,半點差錯都不能有,否則等將來熬出來的菌菇醬口味不一樣的話,那樣誰會買?”
現在公認的是上坡村作坊裡的菌菇醬味道好,彆的甭管是怎麼熬出來的,隻要味道不一樣就會立刻大打折扣,根本沒人想吃,更彆說賣出去了。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各個地方的菌菇醬作坊才全都按照章程來,那是半點改變都不敢有的。
“你們先歇一歇,從明兒個起就能去作坊裡吃飯了。”流森道,“今兒個你們先去我家吃,保準能吃飽。老五給我留了一個好吃的,說是能存一個月,這幾天也快到日子了,我便拿出來給你們嘗嘗鮮。”
“啥東西能放一個月,是菌菇醬嗎?”
“不是。是大塊的肉,是老五的娘親親手燒的,那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流森一邊說著一邊口水都流出來,“到時候你們嘗嘗就知道了。”
那罐子是顏爻卿給的,說是流森太瘦了,留給他補補。那時候流森就沒舍得吃,知道能放一個月後便想著至少要放二十天再吃,要不然一下子吃完了可就沒了。
今兒個流森見到這些瘦巴巴的人,他便仿佛看到了當初的自己,隻不過當初的自己很幸運的遇上了顏爻卿,在顏爻卿來的第一晚上就吃到了很多好吃的,也是第一次吃飽飯。
眼前的這些人雖然沒能幸運的遇上顏爻卿,但流森會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招待這些人。
當初顏爻卿對他好,他一輩子銘記於心,又去上坡村得了手藝,雖然隻是沒什麼技術含量的挑豆子的活計,可那畢竟是作坊裡的活計,流森一直記在心裡,並且拿顏爻卿當師傅看。
所以流森說話的時候就幾乎句句都離不開顏爻卿,“老五說了,叫你們且放心就是。流水村的作坊都能成功,沒道理你們村的作坊不能成功,不過一切都要按照要求來,不能出半點差錯的。”
“老五就是上坡村的顏老五嗎?”
“恩,就是他。”流森很用力很用力的點頭,“他是很能耐的人,而且人很好。當初他來流水村的時候,我根本不知道他就是顏老五,還想著這是打哪兒來的小哥兒,模樣倒是好看,可看樣子也不像是乾農活的……”
那時候流森完全是因為好心才讓顏爻卿去他們家,就想著晚上總不能叫顏爻卿住在外麵,總得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再燒個菜湯,吃點熱乎的,這樣也舒坦些。
流森那時候就想著,顏爻卿看上去細皮嫩肉的,總不能叫他吃苦。
誰知道顏爻卿就是要來建作坊的,誰知道他就是顏老五呢。
回到家中,流森跑到屋裡很寶貝的抱出來一個罐子,衝著有些拘謹的幾個人解釋道:“這個跟菌菇醬罐子差不多,不過裡麵可不是菌菇醬,而是很多很多肉……你們都餓了吧?先忍忍,我這就熬粥。”
流木沒在家,出去送貨了,流林還在作坊裡忙活,也沒能回來。
流森進進出出的忙活,又招呼這些人幫忙。
其實流家的房子還是跟以前一樣,兄弟三個天天忙活作坊的事兒,沒空收拾家裡,也想著多攢點錢,等以後的時候一塊兒收拾,這倒是讓來的人覺得舒坦許多。
他們家中的房子也跟這裡差不多的,處處都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窮酸。
“以前家裡就是這樣,也不舍得買糧食,地裡那點糧食還不夠交租子的,每年還有稅,根本剩不下多少……就隻能天天吃地裡的菜,吃久了看著菜就不想吃,可不吃肚子還餓著。那時候做夢都想著糧食的香味,有時候我就想,真是恨不得就這麼死了算了,好歹不用這樣天天隻能吃菜。”
“現在家裡也有菜,吃的倒是燒了。”
流森一邊說著,一邊利落的舀出一瓢糧食,清晰乾淨直接放到鍋裡。
等鍋裡的水燒開,那獨屬於糧食的香味就飄出來了,大家都忍不住吸鼻子,實在是這種味道太久違了。
“我要開這罐子了。”流森笑眯眯道。
幾個人便屏住呼吸看著流森手中看上去十分不起眼的罐子,就看到流森輕輕的掀開一遍,就聽到一種很微妙的聲音,就看到流森擰開罐子,就聞到了一股子讓人垂涎欲滴的香味。
裡麵全都是紅亮的油汪汪的肉塊,肥瘦相間,有的帶著肉皮,便是還沒吃到嘴裡便已經能聞到那股子香味。
“老五喜歡吃這個。”流森道,“他說我太瘦了,得都吃點肉補補,便給了我。不過我在作坊裡也能吃到肉的……”
“咋作坊裡管飯還有肉吃?”
“恩,作坊裡經常有肉吃。老五說如果不吃肉的話,熬出來的菌菇醬味道會不一樣。”流森道,“我是不明白為什麼,不過如果一直不能吃肉的話,好像確實不太好。反正為了生意,作坊的一切都是不能改變的。”
至少現在沒人敢說顏爻卿的話就是錯的,也沒有人敢改作坊的章程,畢竟大家都想賺到銀錢,都想過上好日子。
“這些個肉留一半給你們吃,另外一半燒菜,那味道也是極好的。”流森笑眯眯道。
一切都好像變成了最初顏爻卿來時的樣子,隻不過顏爻卿的位置變成了流森,而當初流森兄弟三個的位置則是來了旁人。
一切又好像是當初那樣,流森兄弟三個徹徹底底的記住了顏爻卿,打心底裡感激他,而這些新來的人一邊感激著流森,一邊又感激著那個素未謀麵,但是已經神往已久的顏老五。
畢竟若是沒有顏老五,就沒有這些菌菇醬作坊,他們這些窮人就沒有辦法賺錢。
所以哪怕是那些人沒有去上坡村,沒有見到顏爻卿,他們也全都知道顏老五的存在,並且打心底裡感激著。
等這些消息通過口口相傳到上坡村的時候,花蓮縣的菌菇醬作坊已經遍地開花,到處都能看到拉單子的人,到處都能看到送貨的人,到處都能看到燒飯放菌菇醬的人家。
而上坡村的生意看上去雖然沒有太大變化,顏爻卿的名聲卻已經響徹整個花蓮縣。
可能很多人都沒見過顏爻卿,但大家都知道顏老五這麼個人,都知道有那麼一個小哥兒,從無到有的拉起菌菇醬這樣的生意,並且膽大包天的去縣上跟縣老爺討價還價……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