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爻卿不是第一回乾這樣的事,他上輩子就乾過。
“三天後放你走。”顏爻卿撂下這麼一句話就不再管既諸了。
不吃不喝好幾天,既諸整個人都有些恍惚起來,他的身體甚至是僵硬的,自己根本爬不起來,他是讓上坡村的農戶放在門板上抬著送出來的。
好容易等著身體能動了,既諸趕忙爬起來,便看到自己那些手下也都比他好不到哪裡去。
“去鎮上。”既諸道。
*
上坡村除了既諸這個不速之客,還有另外一個人。
雖然他一直都躲在外麵沒敢進村子,但那天晚上從山裡出來的人幾乎是瞬間就發現了他的存在。
用第一個發現他的邱滿倉說的話就是,“那邊的田地正好是我家的,那田地隻要稍微變一點樣我就能一眼看出來。哼,不用過去我就知道那裡有人,過去一看果真是如此。”
上坡村,包括上坡村的田地,是大家祖祖輩輩都在折騰的地方,早已熟悉到哪怕是一塊小小的石頭也都清清楚楚的地步,彆說是來一個生人了,就是有一條兔子偶爾露頭也能叫大家輕而易舉的發現蛛絲馬跡。
“章大人。”顏爻卿衝著章贏拱手。
章贏神色複雜地看著顏爻卿,他怎麼也沒想到當初在陰秀才府上見到的那個不怎麼懂禮數,說話有些粗俗,且對著自家漢子說動手就動手的小哥兒會變成今天這樣。
更沒想到那個躲在背地裡攪風攪雨,隱隱跟縣上的那些老爺們對著乾的那個人是顏爻卿。
顏爻卿是顏家老五,是個小哥兒,身世毋庸置疑,絕對不可能是他要找的人。
可偏偏顏爻卿這般能耐,已經到了讓章贏微微忌憚的地步。
“咬狗,你去找黃四郎和匪哥,叫他們過來一趟。”顏爻卿忽然道。
“好。”咬狗趕忙出去了。
顏爻卿回頭看了眼門口,忽然低聲道:“章大人,你覺得縣上那位皇子究竟是真是假?”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章贏眼中閃過一絲嘲諷。
他看不上縣上那位皇子,即便是身份是真的他也看不上。
“如果縣上那位皇子是真的,那我現在豈不是就跟朝廷對著乾了?”顏爻卿笑起來,“總得提前做準備,免得到時候朝廷把我當匪類給討伐了。若是縣上那位皇子是假的……”
後麵的話顏爻卿沒說出來,不過他的表情已經表達很清楚了。
甚至是就算縣上的那位皇子是真的,那麼想要關心以後怎麼樣,首先的首先是必須活下去,現在不能死。
章贏隱約明白顏爻卿話裡的意思了,他從顏爻卿的眼睛裡看到了野心,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似乎顏爻卿這麼做隻是為了活下去而已,他並沒有想著利用上坡村的農戶們做什麼,甚至是沒想著對縣上的那些人做什麼。
一切的一切都隻是他想活下去而已。
可偏偏隻是活下去而已,顏爻卿便已經選擇了最為轟轟烈烈的方式。
兩個人也沒說幾句話,黃四郎和匪哥來了。
這幾日村裡忙,就沒有一個閒著的人,黃四郎又識字又會算賬,他就更忙了,現在臉上還烏漆嘛黑的,手上腳上都是泥巴,幾乎看不出他原來的樣子。
匪哥因為當初對付既諸的時候傷了手,平日裡也幾乎不露麵,看上去倒是乾淨一些。
“這是……”章贏看向顏爻卿,他有些弄不懂顏爻卿把這兩個人叫過來的意思。
“你不是要找人麼?這兩個就是最能耐的了,你且看看他們是不是。”顏爻卿就道,“這是黃四郎,當初被我揍過的漢子。他是匪哥,救過我好幾次命的漢子……”
顏爻卿指了指黃四郎和匪哥,叫章贏上前好好看看,確定一下。
若是顏爻卿把這兩個人藏起來不叫章贏看,那他倒是要仔細打聽打聽了,可偏偏現在顏爻卿專門把他們叫了過來,一副你隨便看的樣子,章贏倒是有些不敢確定了。
他倒是也稍稍懷疑過黃四郎,隻是現在黃四郎的光芒完全被顏爻卿所遮掩,他便覺得這個漢子有些不像了,至於匪哥……這個漢子確實能耐,可他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也不像。
看來看去隻有顏爻卿最像,偏偏他又是千真萬確的辛氏和顏老頭生出來的小哥兒。
“好好看,慢慢看,記在心裡,也歡迎你隨時來看。”顏爻卿笑眯眯道。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章贏便覺得自己定然是看不出什麼了,他沒有猶豫的起身告辭。
*
去了上坡鎮的既諸很快就去了彆的地方。
手底下那麼些個人,隻是口糧就不是一個小數目,既諸身為老大必須讓手底下的人填飽肚子,這樣他們才能聽話,否則的話即便是既諸也控製不了這麼多手下。
隻是他帶著人去了隔壁鎮子,倒是見到了零星幾個人,可見到人有什麼用,鎮上的人家都沒有糧食,他們也餓著肚子呢。
既諸又帶著人去下麵的村子。
下麵的村子倒是沒有人去房空,可眼前的場景讓既諸覺得頭疼。
他手底下這些人雖然凶惡,可在上坡村被折騰了那麼久,已經有好些個人生了病,便是沒生病的人也都元氣大傷,再加上這些日子都沒能填飽肚子,一個個都是有氣無力的。
而對麵的村子外麵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了高高的圍牆,從痕跡能看出來那圍牆應該是新建的,而躲在圍牆後麵的漢子們一個個麵色紅潤,說話不但中氣十足,而且底氣十足。
“外麵的那些人都是土匪,咱們打殺了便是打殺了。”
“老五說他們現在沒多少力氣,好對付,不過千萬不要讓他們得到糧食。”
“咱們也用不著多想,上坡村怎麼做咱們就怎麼做。”
“可上坡村跟咱們現在不一樣啊?”
“你是不是傻,一點都不知道變通?老五不是給咱們捎了話過來,不能給他們糧食,也不能叫他們闖進來,反正來一個就打一個,不敢把人打死了就綁起來,放個兩三天再送出去。”
顏爻卿把所有的事兒都安排好了,又有上坡村的前車之鑒在前麵,這些守著村子的漢子們倒是也有章有法。
既諸帶著手底下的人衝鋒,他倒是成功躲開了圍牆裡麵扔出來的帶著繩子的鋤頭什麼的,可手底下的人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他們實在是太虛弱了,根本不能及時躲開,都讓直接打下馬。
“這樣不行。”既諸冷聲道,“放箭。”
“快,他們要放箭了!”
圍牆裡麵有人大聲喊。
“笊籬、簸箕、炕席,那些老五說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都有。”
“快,兄弟們躲起來。”
圍牆後麵的漢子們身上沒有穿盔甲,他們手中也沒有像樣的家夥什,就是一些鋤頭、鐮刀等慣用的下地乾活的東西,他們用來擋箭的東西也不是盾牌,而是層層疊疊的簸箕、炕席等等。
看上去有些好笑,但十分有用。
“有人傷著了嗎?”
“有一個,大腿中箭了。”
“快抬下去,抄小道送去上坡村。老五說會幫咱們想法子……”
“那得拿多少診金?老五說咱們要用銀錢就從菌菇醬作坊裡出,可咱們已經拿了不少,現在還要拿嗎?”
“拿!先拿點錢去看看,如果不夠的話咱們大家夥兒再湊錢。”
“成。”
於是就有兩個年輕的漢子衝出來,抬著那個受傷的就飛快地跑了。
他們早就有秘密留出來的小路,七拐八拐的便是走到近前都不一定能發現,但是他們這些熟悉的人卻能閉著眼睛從中飛快地穿梭。
這邊既諸一看,箭浪費了不少,可似乎絲毫沒起到什麼作用,那躲在圍牆後麵的人也不知道怎麼的,竟是學聰明了,見著他這樣凶神惡煞的土匪沒有害怕的求饒,反而是站起來反抗了。
這就棘手很多。
“將軍,要不要放火?一把火全都燒了,不怕他們不跑出來。”身邊的手下提議。
麵對這種解決不了的人,最後的法子幾乎全都是放火,且屢試不爽。
“放火……”既諸剛想答應,他這些手下必須要吃到足夠的糧食,否則還怎麼繼續去彆的地方,隻是他聽著圍牆裡麵的漢子們不停地喊著老五說、老五說、老五說的,他就忽然想到了顏爻卿,以及顏爻卿說的那些話。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