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若是尋常時候,村裡一些手腳不乾淨的人被抓了現行基本上也就是揍一頓,再找長輩說教說教也就罷了;可現在不一樣,這些人狼一樣盯著顏爻卿,他們自己做錯了事被抓起來,非但不知悔改,甚至是還對顏爻卿動了殺心。
“長在田地裡的野草和長在田埂上的野草終究是不一樣。”
“荒年和災年也不一樣。”
“你們……”
顏爻卿輕輕歎了口氣,如果可以的話,他也不想這麼殘忍,可眼前的境況逼著他,讓他不得不這麼殘忍。
“都殺了吧。”顏爻卿說。
在場的所有人除了黃四郎等人沒有反應以外,其餘的所有人都是一愣,他們都想不明白為何顏爻卿忽然說這樣的話,並且說的那麼隨意。
被匪哥和咬狗抓來的人有不少,且大部分都是青壯,並且以為他們搶了吃的,肚子裡不是空蕩蕩的,便比其他人力氣大許多,臉色好看,也代表著他們很難對付。
“憑什麼?你是誰,你憑什麼說殺就殺!”
“我們這麼多人難道還怕你?”
“大家夥兒一塊動手,難道還能讓這幾個人翻了天去?”
“你才幾個人?我數數……四個……”
顏爻卿、黃四郎、匪哥、咬狗,這四個人。
旁邊白起還是躺著一動不動的,就算算上他也沒有什麼威脅,月哥兒又是大病初愈,身上沒幾兩肉,瘦巴巴的,也構不成什麼威脅。
所以顏爻卿身邊也就隻有三個人有兩下子,他便是靠著這三個人說了這樣狂妄的話。
那喊話的人頗有心計,發現顏爻卿這邊人少,就覺得根本不用怕他們,便大聲喊道:“咱們一起上,那漢子和小哥兒難道還能跑了?是他們想殺咱們,難道咱們還能伸脖子等死嗎?”
原本他們都是餓極了的人,實在是餓的受不了了終於是走出搶東西的那一步,結果還沒來得及敞開了吃,沒來得及填飽肚子,就給抓了過來,並且身上的吃食全都被搜刮出來。
為了這一口吃的,他們已經拋棄底線,那麼現在直接動手又能怎樣?
如果他們是單獨一個人的話,見著匪哥和咬狗都會害怕,但他們現在不是一個人,他們都被迫聚集起來,且即將麵對死亡威脅,再不動手就是傻子了。
顏爻卿也沒有廢話,他猛的站起來,衝向那個叫囂的最厲害的人。
另外一邊的黃四郎、匪哥和咬狗都同時動了。
顏爻卿沒有看向他們,他專注的衝向目標,手腕一抖,鋒利的幾乎不需要用多少力氣的利刃便十分輕易的劃開了那人的脖子,鮮血濺出來,濺滿顏爻卿身上的衣裳。
“啊……”有人開始尖叫,恐懼而又害怕。
有人眼圈通紅通紅,不要命地衝過來,想反殺顏爻卿。
還有人藏在彆人身後想要渾水摸魚,卻被身邊的人打倒在地,又被其他人或是有意或是無意的,一腳一腳的踩。
那被踩著的人根本沒來得及叫喊就一命嗚呼了,到最後屍體都不完整了,完完全全的變成了一灘爛泥。
顏爻卿一路橫衝直撞,如入無人之境,所過之處不是有人轟然倒下,就是有人失去行動力,頹然倒地。
而其他人跟顏爻卿比起來,無論是打一拳就跑到旁邊躲起來,不一會兒又跑過來打一拳的咬狗,還是一拳一拳,拳拳到肉的黃四郎,亦或是單手就能擰斷脖子的匪哥,看上去都似乎是差了點什麼。
月哥兒守在白起旁邊,微微瞪大眼睛看著顏爻卿身上的血越來越多,整個變成血人一樣,飛快地穿梭來去。
顏爻卿的衣服上,鞋子上,手上,脖子上,臉上,甚至是頭發上都沾滿了鮮血,他跑過去的地方甚至有一滴一滴的血留下來,形成一條鮮明無比的線。
“咬狗,把那跑遠的人都給我捉回來。”顏爻卿衝著咬狗喊。
月哥兒剛巧看到了轉過身麵對自己的顏爻卿,他頓時呼吸一滯,整個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心裡頭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來。他看到顏爻卿滿麵笑容,一臉的輕輕鬆鬆。
他竟然在笑,他竟然在笑。
他根本沒有害怕,反而樂在其中。
月哥兒原本是很害怕很害怕的,眼前瞬間就死了那麼多人,很多人都死不瞑目,眼睛瞪大,嘴巴微微長著,舌頭掉到喉嚨裡,那張開的嘴巴看上去便黑洞洞的,像是要吃人一樣。
他也不是沒見過死人,一路跟著白起從村子逃出來,這一路上總能看到死去的人,但完全不能跟眼前的一幕相比。
那些方才還中氣十足不停叫罵的人現在就變成了還溫熱的屍體,他們體內的鮮血幾乎要流乾了,染紅了腳下的土地,甚至是逐漸彙聚過來,到了月哥兒腳下。
曾經他見過的那些死人沒有一個是像眼前的這些人一樣的:那麼的鮮血淋漓,那麼的直白的衝擊著他的視覺和嗅覺。
“黃四郎,你這未免也太仁慈了些。”顏爻卿哈哈大笑道,“你以為留他們一口氣他們就能感激你嗎?絕對不會。他們就像山裡的狼,如果當時沒能打死它們,等它們回過神來,就會瘋狂的報複咱們……”
住在大山旁邊的人都知道,那些生活在山裡的野獸有一些實在是太聰明,又記仇,比如說山裡的狼,基本上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的,否則一旦招惹上就必須得趕儘殺絕,否則擎等著那些狼一直暗中盯著你尋找機會報複吧。
顏爻卿身邊沒有留下任何活口,全都死了。
他給自己也給彆人劃了一道底線,一旦越過那條線,他便不會留任何活口。
“他竟然一點都不害怕。”月哥兒喃喃道,“可我……”
“隻有這樣他們四個人才能活下來,否則那麼多人一起上,根本就不會有講道理的機會。也隻有他們這樣的人才能殺蠻子,才能把那些被蠻子占領的地方搶回來。”
白起睜開眼,慢吞吞爬起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蠢蠢欲動。
夢中的場景跟眼前的現實逐漸重合,而隨著白起的清醒,他也更加清晰的意識到了現實和夢境究竟有什麼不同。
夢中沒有顏爻卿的出現,夢中的月哥兒沒能等他找到大夫就咽了氣,而他……過了許久,過了許多年,以至於那時候他已經曆經滄桑,年紀已經很大了才遇到那個讓他追隨一生的人。
他知道那個人是誰,他也知道那個人的身份。
他的那個夢或許是夢,或許又不是夢,當夢與現實重疊,夢中本該現在變成一具冰冷屍體的月哥兒還好端端的坐在旁邊,不但清醒了,而且看上去也不再發熱了,而本該十幾年以後才會遇到的人現在就已經遇到了,那麼夢境和現實就必然都是真的。
“月哥兒,你待在這裡彆動,我去幫忙。”白起猛的爬起來。
他血液裡的雄心和壯誌在熊熊燃燒,讓他感覺自己有著無窮無儘的力量。
“哥?”月哥兒嚇了一跳,“可……”
“你隻要待在這裡不動就不會有事,他們會保護你。”白起爬起來活動手腳,“我必須要去幫忙……月哥兒,他們都不是簡單的人,哥打算投奔他們,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會想法子把你送去彆的安全的地方。”
“如果能殺蠻子,我願意。”月哥兒斬釘截鐵道。
他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又害怕又興奮了。
他眼睜睜看著那麼些人被顏爻卿輕而易舉的判了死刑,並且就那樣殺了他們,他抑製不住的恐懼,但是他又隱隱地興奮起來,因為他想殺了那些屠村的蠻子,他想投奔有那樣本事的人。
而眼前的顏爻卿就是那樣的人,所以他控製不住的興奮。
“那就好。”白起輕輕摸了摸月哥兒的頭,轉身衝上去。
現在的白起因為很長時間沒吃飽飯了,他的力氣並不大,行動也沒有想象中的迅速,但現在的他跟昨晚的他也不一樣了。夢中的記憶開始複蘇,讓他實力急劇飆升。
他輕輕鬆鬆的解決了很多人。
“喲,睡醒了。”顏爻卿跳出戰圈,微微喘著粗氣,把試圖逃走的人踢回去,蹲在旁邊裝模作樣的說,“我知道你們這些人都很不甘心,就想著你們不過是搶點吃的,這怎麼就非得送命了,你們也沒有弄出人命啊。”
“又想著,我這麼個小哥兒究竟是個什麼玩意,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憑什麼對你們指手畫腳?”
“我用的手段似乎是太殘忍了些,簡直是毫無人性,比起你們這些僅僅隻是犯了小錯的人,我這樣雙手沾滿鮮血的人更應該死吧?”
現在的顏爻卿不但雙手沾滿鮮血,他渾身上下都是血,濃鬱的血腥味夾雜著仿佛凝成實質的煞氣撲麵而來,讓原本圈外圍過來圍觀,以為顏爻卿做了一件好事的流民都不斷後退。
他們怕了。
他們害怕顏爻卿轉頭又衝著他們下手。
“哎,如果但凡是有彆的辦法,我也不至於非得要了你們的命,可誰讓你們沒了底線,又運氣那麼不好的撞上我了呢?”顏爻卿很無奈地攤手,笑眯眯地看著最後一個漢子倒下,看著黃四郎、匪哥、咬狗過來到他身後站著。
看著白起堅定地走過來,視線掠過黃四郎的臉,衝著顏爻卿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