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畢竟她也在花蓮縣，並且她已經把旗號打了出去，那麼甭管這個草台班子是什麼樣，她都得想法子把這出戲唱下去，否則等待她的可就是要命的大事了。
“為今之計還是要招攬一些人。”梅姐兒就道，“城外那些流民……他們也不過是一時糊塗。既然老五能殺雞儆猴，那咱們就不能真的殺幾個猴子，叫彆的猴子害怕嗎？”
外麵的顏爻卿才幾個人，帶來的糧食又能有多少，能跟這偌大縣城相比嗎？
梅姐兒是把這樣的魄力拿出來了，可另外幾個人又猶豫起來。
說到底還是現在得用的人手少，他們手中倒是有不少家丁、護院，可那些人便是再能耐也不能派出去啊，他們得留下來保護自己，萬一等將來……也好有條後路不是。
至於剩下的也就是城中的那些守衛了，他們倒是得用，可實在是太少，得好好留著看守城牆、看守城門，是絕對不能冒險派出去的。
那彆的地方還有能用的人嗎？
似乎完全沒有。
“城中百姓多得是，好些人家既然都已經把糧食吃完了，那咱們不妨拿出一些糧食來，叫他們拿外麵的人頭來換，三番五次下來外麵的人也就怕了，到時候咱們隨便抓幾個人意思意思，還愁外麵的人不歸心？”梅姐兒冷笑道，“到時候再施粥也不遲。”
這時候吳舉人才點頭道，“為今之計，也隻能這樣了。那些流民原本就不能進城，更何況現在外麵還鬨出那麼些人命，咱們想法子撥亂反正才是對的。”
這是給這件事定了性，不過隻要這件事成功，功勞就定然有吳舉人一份了。
梅姐兒也沒在乎這點功勞，直接道：“未免夜長夢多，現在就安排下去。”
已經夜長夢多一次了，難道還能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這些人也終於不再拖拖拉拉，且知道外麵的人頭能換糧食之後，甚至是還有人偷偷摸摸的安排了自己人，就是想著到時候能弄一些糧食到自己手中，對此大家都心知肚明。
*
外麵的人都得了粥喝，餓了不知道多久，甚至是已經忘了吃食的味道的人就感覺自己終於是活了過來。
每個人隻有小半碗的粥，說要喝飽那是絕對不可能，便是小孩兒現在也是沒飽的。
但是糧車就在不遠處，而顏爻卿也真的沒有走，他甚至是很快的重新分派下來許多活計：看上去強壯一些的漢子被單獨找出來，一塊兒在這片巡視，也不是要做什麼，就是走來走去，順便觀察縣城那邊的動靜；弱一些的人開始刨坑挖土，他們其實也不太明白自己做的都是什麼活兒，但隻要乾活就有吃的，那些個吃食都不是因為施舍得來的，這誰都願意。
城中變化並沒有瞞過顏爻卿多久，城中能派人出來打聽消息，顏爻卿自然也沒有忽略城裡的人，他早就讓高飛花安排人躲在城裡，隨時都能把消息送出來。
“老五，城中找了不少青壯，都是家中糧食吃完準備等死的。”高飛花低聲道，“外麵這些流民，一個人頭就能換一斤糧食。”
顏爻卿拳頭驟然握緊，“畜生！”
外麵這些人並沒有乾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顏爻卿殺的那些人一個都不無辜，但現在活下來的這些人已經不需要再去舍棄底線，去搶去奪了，他們隻需要乾活就能得到吃的，根本不需要拋棄自己的良心。
城中也得虧能想出這樣不要臉的招數，竟是這麼的不擇手段。
“把人都叫過來，我有話要說。”顏爻卿沉聲道。
他現在就是焦點，這句話剛一傳出去那些個散開的人就都趕忙回來了，並且無師自通的學會了排隊。
所有人都發現顏爻卿黑著臉，他身上的煞氣更濃重了，臉上的表情陰惻惻的，就這麼看著他們。
顏爻卿身邊就是一堆屍體。
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出，根本不敢說話。
“我顏老五不是什麼好人。”顏爻卿道，“但我也絕對不是喪心病狂的人。這些人我並不敢說他們是死有餘辜，也不敢說他們是冤枉的，我顏老五也隻能在這裡拍著我的良心說，我不後悔這麼做，他們的命，我擔著。”
“甭管你們怎麼想，現在我都把話撩在這裡。”
顏爻卿瞪著眼睛看著這些人。
他現在身上的味道一點都不好聞，血除了腥味還有一種粘稠的臭味，粘在身上的感覺並不好受，但顏爻卿並沒有去清理自己，他就這麼血糊糊的站著，讓所有人看著。
他承認自己不是好人，但也不會虛偽的說自己就是好人了，他要做的事情跟耍嘴皮子無關。
“現在，有人要用你們的人頭換糧食，一個人頭換一斤糧食。”
“你們要去送命嗎？”
哪有人想要送命，誰不想好好的活著。
“你們想不想活下去？”
顏爻卿看著這些沉默不語的人說：“你們就想以後天天喝粥，不想吃乾飯，不想吃肉嗎？告訴我，你們想不想？”
“想！”不知道誰吼了一聲。
其餘的人如夢初醒，也都跟著吼起來。
“現在你們必須依靠自己才能活下來，我並不能幫助你們什麼。你們且聽好了，如果……”
顏爻卿要說的話不多，也不過是三言兩語的功夫而已。
但這寥寥數語對於這些原本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戶，後來被迫背井離鄉成為流民，眼瞅著日子過不下去就要淪為乞丐，忽然又到了顏爻卿給的吃食，眼瞅著日子不一樣了，且即將發生巨大轉變的人來說，眼前他們又要遇到事情。
很多人都知道，即將遇到的這件事將會關係到他們將來的一生。
顏爻卿說完這些話便讓他們散了，自個兒就盤腿坐下，一動不動地看著前方。
旁邊白起看完了事情的全程，他也得了米粥吃，已經隱約知道顏爻卿的能耐比他想象的還要大得多，便有些動容，主動上前道：“老五，你有什麼吩咐，儘管說！”
既然選擇投奔眼前的這個人，那麼甭管遇上什麼事情，他都不會有任何猶豫。
“現在還不到用你們的時候。”顏爻卿搖了搖頭，“這些人往後能不能得用，其中又有誰能得用，就看這關鍵的一戰了。”
白起就明白了，在他的記憶中，他也曾經做過類似的事情，隻不過那時候他手底下的全都是兵，就算是新兵也是經過訓練的兵，他們至少有殺人與被殺的覺悟，跟尋常百姓還是不一樣的。
但眼前的這些流民不久以前還都是普通百姓，甚至是其中很多人連雞都沒殺過，現在忽然就要讓他們麵對這些，似乎是有些不合常理，又有些殘忍。
“我不會逼他們，全看他們自己的選擇。”顏爻卿看出白起眼中的猶疑，便解釋道，“現在這個世道老實巴交過日子是沒有活路的，你且看看花蓮縣下麵那些村子，哪個不是染過血，可為了活下去，又能怎樣呢？”
下麵那些村子雖然都沾了血，但他們都提前把糧食收起來了，並且把村子保護的很好，至少他們的日子比這些家破人亡的流民要好太多太多。
白起又想到他曾經的村子，便不說話了。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寧願像花蓮縣的這些村子那樣，叫大家都活得好好的，而不是變成冷冰冰的屍體。
*
城中。
牛三急匆匆回家，拿出罐子裡的最後一口酒，猛的灌下去，一邊咳嗽一邊拿起家中的柴刀就往外走。
“你這是要做什麼？”牛二剛好回來，迎麵就看到氣勢洶洶往外走的牛三，他嚇了一跳，趕忙道，“你彆想著乾傻事，現在外麵亂，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你好好待在家裡，我想法子弄點吃的回來。”
“你能弄到什麼吃的。”牛三悶聲悶氣道，“你們這些捕快自己都快要吃不起飯了，城中那些老爺們一天一個說法，我看就沒有一句話是可信的，與其靠著他們，我看還不如靠咱們自己。”
“你拿柴刀做什麼？”牛二不為所動，上前按住牛三的手腕。
這兄弟倆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十分深厚，牛三年紀小，這些年沒少受牛二照料，所以他現在也不敢怎麼反抗，但就是不肯說要出去乾什麼。
實在是逼急了，牛三這才說：“也沒什麼，我看到縣衙那邊招青壯，可以換糧食，我都看到他們把糧食拿出來了。哥，你且在家裡等著就是，回頭我拿個兩三斤糧食回來，咱們吃頓飽飯。”
兩三個人頭的話，牛三覺得自己應該可以，他力氣大，也不去找那些看上去不好惹的人，就找一些老弱病殘，跑不快，力氣又小的人就行了，說不定還能直接撿到快死的人呢。
外麵那麼亂，他覺得自己渾水摸魚還是可以的。
牛二瞬間明白了牛三要做什麼，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就變得可怕起來，“牛三，你要出去殺人？拿外麵的人頭換糧食？”
“我不去彆人肯定也會去！”牛三梗著脖子道，“哥，咱們家的糧食早就吃完了，這些日子家裡能吃的早就吃了，你又說不能偷不能搶的，難道要活生生餓死嗎？反正外麵那些人也等著進城換糧食的，我先下手為強又怎麼了？”
家裡確實是沒有糧食了，一天隻能喝點清湯寡水的粥水，可如果牛三真的去了，能不能活著回來是兩說，就怕是他不知道外麵現在都有誰。
牛三不知道，牛二確實知道的。
但他也知道跟牛三怕是解釋不清楚，便一把奪過牛三手中的柴刀，“你待著，我去！”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