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會兒不要留活口,馬咱們全都帶走,這些都是好東西。”顏爻卿低聲道,“劉哥兒,你要是害怕就閉上眼睛,這些個事兒原本不應該叫你參與,我叫你出來就是想叫你以後幫著菌菇醬生意上的事兒。”
再彆的事兒會有危險,顏爻卿也沒想著叫劉哥兒冒險。
劉哥兒卻不怕,“老五,我不怕的。你說那些個該死的人連豬圈裡的豬都不如,就應該死,我怕什麼,咱們家不是殺過好幾回豬?”他當然害怕死人,那畢竟是跟自己一樣的人,可他又不怎麼害怕,隻是因為信任顏爻卿而已。
這份顏爻卿壓在肩上沉甸甸的,但顏爻卿並不討厭這種感覺。
跟隻會壞事,讓顏家天天吵吵鬨鬨的冉氏比起來,劉哥兒的這份信任雖然沉重,但顏爻卿願意用儘自己所有的力氣去扛。
“好樣的,那等我回家就去買一頭豬叫老大殺了,叫咱娘燉一個豬肘子,紅燒的那種,肥而不膩,一切都恰到好處的。”顏爻卿越說眼睛越亮,他就喜歡這種被家裡人信任,被家裡人期待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覺得自己已經在這個世界紮根了。
那所謂的世界的排斥就算是來了又能怎樣,他終究還是顏家老五,還是被顏家上下期待著的老五。
“好。”劉哥兒響亮的答應著。
這回也還是跟上回一樣,那些個凶神惡煞的人很快從馬上倒下來,甚至是有一些腦袋向下,當場就送了命的,剩下的一切也很快讓匪哥擰斷了脖子。
馬也軟了,不過體型大,恢複的也快。
這回顏爻卿身上沒有血,甚至是表情都是很平靜的,可這卻叫他身上的煞氣更濃了。
劉哥兒終於是變了臉色,跑到一邊吐,又跟顏爻卿說:“老五,我這心裡頭還是難受哩。”
“哪能不難受呢,那畢竟都是人命。”顏爻卿就道,“你彆看我這樣,我心裡頭也難受的,你說他們做什麼不好,非得來乾這種事。咱們也沒招惹誰,就是為了活下去而已。”
這話有些複雜,劉哥兒弄不懂,不過他倒是不怎麼難受了,“老五,你也彆難受了,我現在覺得好多了。”
顏爻卿周身煞氣縈繞,殺神一樣,便是一些小的蚊蟲都不敢靠近,這樣的老五叫劉哥兒覺得比自己可慘多了,他得顧著點老五,這般想著他就沒有那麼難受了。
這又讓顏爻卿刮目相看,他忽然又想起來,或許當初顏文車娶劉哥兒也不是隨意娶的。
顏家兄弟模樣都不差,好好拾掇乾淨也能拿得出手,便是顏文車雖然木訥頑固了些,可模樣是絕對差不了的,顏家的日子雖然沒有巨富,但也不窮,何至於非得娶腦子不怎麼好的劉哥兒。
顏爻卿可還記得,這哥兒就是辛氏和顏老頭選的,以前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可現在看著劉哥兒他卻有些明白了,這裡麵定然是還有他想不明白的地方。
從外麵一腳踏進花蓮縣的地盤,雖然也不過是幾步路而已,但顏爻卿就是察覺到了不一樣。
如果說在外麵是時時刻刻壓抑著,生怕出事的話,那麼到了花蓮縣他就能完全放鬆下來了。
花蓮縣的一切都沒有變化,但又仿佛一切都變了,仿佛是一夜之間所有人都認識了顏爻卿,認識了顏老五。
這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如果非要說出來的話,那就仿佛是這花蓮縣的天地一改,顏爻卿頓時搖身一變成了那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且頗得人心的那個存在。
一路上就這樣回到家中,帶回來的馬匹暫且放到外麵,顏爻卿先帶著黃四郎和劉哥兒回家。
一到家裡,顏爻卿就徹底放鬆下來。
“鍋裡有飯。”辛氏似乎永遠都是這麼一句。
顏爻卿便去灶房找飯吃,也不是什麼山珍海味,都是家常菜,粗糧麵餅,放在鍋裡溫著,碗筷都有,拿出來就能吃。顏爻卿把碗裡的菜分了兩份,自個兒和黃四郎分。
端著碗去上房,顏爻卿也不管辛氏問不問,就說外麵的事兒給她聽,“黃四郎叫一個小哥兒看上了,我沒跟那沒見識的小哥兒折騰,直接想法子見了他爹,談成了一筆生意,往後所有的菌菇醬作坊都得忙起來。”
“我想著,咱們現在就專門做這一個生意,隻要把這一個生意做好了,那將來就不愁生意做不好,貪多嚼不爛。”
道理可不就是這麼個道理,更何況現在做菌菇醬生意也十分合適,這要是非得折騰彆的怕是才有些不合適。
“劉哥兒跟著跑了一趟,做的很不錯,左右我是滿意的,回頭跟老三說說,叫他招攬一些好手去紅樹村送菌菇醬,這就是正經差事,往後銀錢是不缺的。”
這是跟辛氏表明了態度,家中的這些兄弟當中,不是顏家兄弟先出頭,而是劉哥兒先找到了合適的差事,顏文車還是沾了劉哥兒的光。
“你安排就是。”辛氏道。
“彆看府城那邊攪風攪雨的,叫我說咱們還是在家侍弄侍弄田地好。”顏爻卿就道,“縣上那邊我都跟林大夫說好了,回頭要是再有流民投奔,我就叫他先留下,再叫白起去挑人,隻要是合適的,我拿銀子和糧食養,總得叫他們能護住花蓮縣的安危。娘,你總說我是被選中的人,可我也沒有那麼大的誌向,我就想著,咱們能平安過日子也就行了。”
辛氏手上的動作一頓,就道:“你說的沒錯。”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辛氏還是沒有跟他說什麼,顯然是覺得時機還不成熟,顏爻卿也沒有追問,出去忙活了。
卻不知道現在花蓮縣周圍都生靈塗炭的,隻有花蓮縣收攏流民,且還有更多的往上爬的機會,這消息就跟一陣颶風似的,不知道刮出去多遠。
京城那位一直都沒有動靜,下麵的百姓早就不抱希望了,卻偏偏這時候花蓮縣的消息傳了出來。
距離花蓮縣挺遠的地方,一小群人正在慢吞吞的走,最初他們的人是很多的,可到了現在已經都死的差不多了,活下來的人也都是日日夜夜的熬日子,全靠一口氣支撐著過日子。
大家夥兒一塊兒歇息的時候,便三五成群的坐在地上說說話,總得說點話叫大家心裡頭都有希望吧,否則這日子怎麼熬下去?
“去花蓮縣。”一位老者高聲道,“甭管是去府城還是去京城,那高高大大的城牆咱們能進去嗎?便是縣城咱們也不一定能進去,那還不是在外麵等死,可花蓮縣不一樣。”
“阿爺,花蓮縣怎麼不一樣了?”有年紀小的孩子問。
“那裡不一樣,那裡已經變天了。咱們隻要去了就能重新上戶籍,若是能被選上軍戶,那可當真是不一樣了,吃的、穿的、用的、住的都有,說不得還能博一個前程,實在不行咱們還能分派一些荒地種,糧種、鋤頭那些東西先用著,來年夏收了再給點糧食。”
“可軍戶往後不就是祖祖輩輩就是軍戶了?”
“花蓮縣不一樣,軍戶就管那一個人,剩下的人想要從軍那也得選,選不上回頭給上戶籍就還是農戶。”
“這聽起來,軍戶好像很難上?”
“吃穿用度都不用自己操心,誰不想去。咱們呐,到時候甭管老少都去試試,能選上是好事,選不上的就去種地吧。”
現在也就花蓮縣那邊能指望上,彆的地方,都是沒有活路的。
就又有一些心思縝密的人說:“阿爺,咱們要是去花蓮縣的話,豈不是反了京城那邊?”
“京城也沒說花蓮縣反了啊。”老者十分睿智,說出來的話卻有些糊塗,他是這麼說的,“現在的朝廷……現在的花蓮縣,那都是一樣的。咱們隻要能活命就成,哪管那麼多的。”
現在京城那邊也沒說花蓮縣反了,甚至是也沒說梅姐兒那些人帶著皇子在府城攪風攪雨的,這裡麵透露出來的信息就十分耐人尋味了:怕是京城那邊已經力不從心,顧不上這些了。
那麼在京城沒來消息以前,甭管是花蓮縣還是府城,再怎麼折騰就都不算反。
隻是這樣的消息在林大夫看來卻荒唐的很,他氣得摔了杯子,“正統就是正統,歪門邪道定然不行。”
“可現在花蓮縣……”徒弟小心翼翼地看著林大夫。
現在花蓮縣跟彆的地方都不一樣,雖然縣衙也拚湊了一套班子出來,那乾活的小吏都是身兼數職,且平日裡根本不能偷奸耍滑,否則立刻會有人頂替,便是收攏流民這一項也跟彆的地方完全不同,若要認真講究起來的話,這些其實都是不合適的。
但偏偏這些手段都十分管用,現在花蓮縣還沒亂起來,且開墾的荒地越來越多,甚至是顏爻卿還出去談生意了,菌菇醬作坊一個個的都得連軸轉,回頭賺回來的都是銀錢。
這樣的花蓮縣,便是嘴裡喊著正統正統的林大夫,自個兒現在不也名不正言不順的暫代縣令一職嗎?
“那黃四郎還跟烏龜似的縮著脖子?”林大夫問。
徒弟就小聲道:“聽說這回帶著顏家三房的哥兒出門,結果叫府城的易帖的私生子給扣了,關了好些日子,還是顏老五去救的人。不但把人救了,還直接跟易帖談了生意,聽說易帖還叫顏老五照料樹哥兒。”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