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用管,繼續和他們拖下去,給警方爭取時間。他們想要的是我兒子的命,這是給我的警告。”
“至於我的兒子?我相信你們會全力營救的。”
赤司征臣向後瞥了一眼低垂下頭,看不清神色的赤司征十郎。
這是自己最得意的作品,為了讓他繼承赤司財團,自己對他寄以厚望,
自己教了他很多,可卻始終沒有教會他不擇手段的掌控力量。
——不能掌控力量的人,什麼都無法守護。
赤司征十郎的許多手段,在赤司征臣看來都太過溫和,像是幼稚的小孩子過家家。
不過現在看來,他始終沒有教會的這一課由其他人來上,效果更加顯著。
“所以沒有關係。”
他轉過了頭,吞吐出了毫不留情的話語。
修剪整齊的指甲深深掐破了掌心。
赤司征十郎知道父親為什麼不說出現場受困少年並不是他的兒子的事實。
因為說出來也無濟於事,即便事件解決,無辜卷入的姬野淩一樣會被那個組織當做目標。不如現在將錯就錯。
隻是,赤司征十郎不能接受的是,明明他們的目標是衝著自己來的。
為什麼自己現在卻完好無損的站在這裡
又為什麼自己現在的會這麼的無力……
赤司征軍放下電話,轉頭滿意的欣賞著赤司征十郎現在的神情,似笑非笑的說道。
“你那個同學可不簡單。”
“你說什麼?”赤司征十郎倏地抬頭。
“我已經派人調出你們這個周去過所有場所僅有的幾段監控。請專業保鏢團隊進行分析,原本隻是為了調查嫌犯信息,可監控錄像顯示,你的同學在這些人剛出現時就已經注意到他們了。”
“這份警惕與敏銳,可不是一個高中生應該有的。”
赤司征臣言儘於此,並沒有再多加解釋的意思,從沙發上站起了身。
我已經和警視廳通過電話,剩下的就是看他自己的命了。對了,這次之後,你也該想想自己的未來了,籃球什麼的,也該收一收了。”
赤司征臣意有所指的撂下這句話,從赤司征十郎身邊擦肩而過。
留下他一個人站在空無一人的客廳之中。
其實早有預兆的不是嗎?
第一次見到姬野淩時,赤司征十郎就知道他不是一個普通人。
“天帝之眼”的分析加上自己的洞察力,讓他隱隱約約察覺到這一點。
隻是赤司征十郎自欺欺人的勸說自己忽略了那些異常。
他像是遇到了一隻皮毛美麗,野性不馴的獸。眼神警惕,傷痕累累。
赤司征十郎想要將他帶回家,告訴他,他可以不需要流浪,也可以不用那麼辛苦。
而受到恩惠的野獸也想以自己的方式保護看重的人。
隻是他們都忘了,在不合適的時間遇到彼此,在什麼準備都沒有做好之時,就貿然接近,是要付出代價的。
現在,就是他們雙方付出代價的時候。
米花市立醫院
姬野淩手握著鮮花,站在人來人往的醫院走廊上。
鮮紅的玫瑰與醫院冰冷嚴肅的環境格格不入,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對他側目。看他卻毫不在意。盛開的玫瑰花束中放著一張他手寫的賀卡。
半小時以前,他站在花店的門口,隨手挑選了一張。精心寫下了祝願。
落筆的時候,他不知道應該寫些什麼,祝你早日康複之類的話語,太過輕飄飄。
可再過鄭重的話語又該如何說呢。
花店的姐姐看到姬野淩糾結的模樣,把他認作了情竇初開的少年。
笑眯眯的走上前詢問是否需要幫助。
“我想向一個人表達我的,呃……感謝。”
姬野淩謹慎選擇合適的詞語。
“感謝啊——”花店姐姐掃了一眼少年手中鮮豔的玫瑰,笑得意味深長,語氣調侃。
“如果覺得太過常見的話語過於輕浮,不如向對方傳達一個憑借你努力就能做到的約定。”
“告訴那個人,你會為此變成更好的人。”
“曾經有人對我這麼做過,我覺得很感動哦,收到的時候我覺得他很真誠。”
花店姐姐提完建議,善解人意的走開,繼續整理今天早上新到的花枝。
感動,真誠……
靠努力就能做到的約定。
姬野淩想了一瞬,提筆在賀卡上一筆一劃地寫道
“萩原研二警官,謝謝,我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名像你一樣的人。”
有些人從一開始就注定無法成為發光的太陽,但是他可以借助從他人身上獲得的光。
如果說自己之後要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生活,如果真的要去向一個新的未來。
姬野淩想,那麼自己能夠成為萩原警官這樣子的人或許也不錯。
這是他給自己新找到的目標與方向。
姬野淩低頭輕嗅了一下手中玫瑰傳來的馥鬱清香。
口袋中剛才在商業街順路新買的手機滴滴輕響一聲,
有新的郵件。
這道聲音在周圍嘈雜喧鬨人群裡幾乎轉瞬湮沒,但姬野淩聽的一清二楚。
這是這具身體經過那麼多次改造,留下的後遺症之一。
應該是看到新聞的赤司征十郎發消息來問他現在的情況。從脫困至現在,自己還沒有來得及發消息跟他報聲平安。
姬野淩想,要跟他說,沒關係,不要擔心,星期一就可以回學校上課。
姬野淩亦步亦趨的跟在小護士身後,將包裝精美的玫瑰花束換了一隻手,左手從口袋中拿出手機。漫不經心的點開信件,快速低頭瞥了一眼。
是一串陌生的郵箱數字,姬野淩之前從未見過,郵件內容隻有短短一句話。
——【想回來當我的刀嗎?】
這一個瞬間,猶如一記重錘高高掄起狠狠砸在他的頭頂上,呼嘯如巨浪撞擊礁石一般的聲音重重拍打在耳畔。
這麼多年,姬野淩發出過無數封如石沉大海一般沒有回應的信件。
他以為琴酒已經忘記了這個約定,自己已經是一個不必要的累贅。
然後命運告訴他,不是的。對方沒有忘記,他和你一樣記得。
姬野淩慢慢的,慢慢的闔上了手機。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他在這短短一個一瞬間做出了決定。
“到啦,他們的病房在這裡,他們應該馬上就從急診室出來了。”
在前麵帶路的小護士推開病房的門。
一塵不染的雪白牆壁,明媚光線透過潔淨玻璃窗,映在室內。
姬野淩環視了一圈,在窗邊放下那束玫瑰,頓了一下後,抬腳向外走去。
“他們馬上就回來了,您不再多等一下嗎?”身後傳來護士詫異的聲音。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姬野淩回頭,歉意笑著說道,他的聲音很輕。
轉過頭時,他的眉眼已經一點一點冷了下來。
他離開醫院,走入曲折小巷。
【想。】
回複信息傳來,
【14:00,你知道的地方。】
又一波新出地鐵的人流沿著扶梯緩緩上升,熙熙攘攘吵吵嚷嚷,卻又格外真實,格外鮮活。
細微的交談聲一絲不露的傳入聽覺靈敏的耳朵。
今天晚飯給家人做些什麼好?
竹田君,放學後要不要一起去新開的咖啡廳?
早上又和女兒吵架了,有點後悔……
這個月公司又降薪了真煩……
………
姬野淩回身看了一眼,米花市立醫院的高樓屹立在金燦燦陽光之下,樓頂的紅十字標誌格外醒目。
他轉身踏上下降的扶梯,與熙攘人群擦肩而過。地鐵站漆黑的洞口,像是大張著的嘴,漸漸吞噬了他下行的身影。
那個人曾經想要讓他感受正常的生活,他感受到了。
現在他在距離天光隻有一步之遙的距離坦然放棄,扭身走回來時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