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2 / 2)

絕對的黑暗裡,沒有人說話,隻有接通的電話中兩人的呼吸聲輕輕的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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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海的人群於一瞬間躁動沸騰起來,最後的時刻即將來臨。

所有人像是被統一了的牽線傀儡,動作整齊的地抬頭望向遠處隱藏在夜霧中的遠山峰頂。

倒計時10————9————8……”3————2——————1

倒計時歸於零的那一刹那,天驀然暗了下來,仿佛一張不透光的黑色幕布將一切罩了起來。江麵上的漁火,遠處流光溢彩的霓虹燈在同一時間陷入休眠。

京都,停電了。

人群的寂靜隻持續了一瞬,下一秒就像是沸騰了的水炸開。才經曆過上午【炸】【彈】事件的京都市民此刻都有些草木皆兵。

在這絕對的黑暗中,有什麼東西在燈光熄滅的瞬間,同時亮了起來,白茫茫的兩道光束,以高頻閃爍著,在人群中無異於最醒目的標識。

安室透忽然意識到了那是什麼,

——是手機手電筒的光芒,準確的說,是用光芒為標識指示出目標的信號燈。

有人指向遠方發出了驚呼。

“呼——”遠山峰頂上的巨大篝火被點燃,溫暖火光穿透亙古長夜,寓意無病無災的”大文字“在山頂緩緩浮現。

人群的歡呼聲傳來,熊熊燃燒的篝火驅散了剛才緊張不安的氣氛,在這種氛圍中,亮起的兩道光悄無聲息的熄滅了,它們在沸騰人群中毫不起眼。

安室透的心裡劃過一絲涼意,它們不是自動熄滅。而是有人打碎了它們。

是組織出手了。這才是他們的計劃,黑暗中,亮起的光芒是最目的標誌。從始至終,這個計劃高效簡潔,並且風險極低,停電造成的黑暗與躁動又恰好是他們最好的掩護。

有什麼人悄無聲息的來到了安室透的身前。明明滅滅的遠山火光映亮了那張蒼白麵容,他看起來簡直像是地獄裡逃出來的亡魂。

“好久不見,波本。”

他的聲音帶著咬牙切齒的恨意迅速逼近。他抬手抓向安室透的領口。

“聽說你想見我,所以我就來了。”

現在兩個人之間的姿勢現在極度暖昧,像是情人間的呢喃低語,又像是在跳一場貼麵舞。

“我為了見你一麵可是費儘了力氣啊。”

那人低喘,呼吸間有血沫重重噴灑在安室透的脖頸上,熱熱的,酥酥麻麻的,帶著鐵鏽腥氣。

安室透揮開玫瑰的手臂,於此同時,他感覺到自己指尖覆上一層滑溜粘膩的觸感。

安室透恍然意識到,玫瑰受傷了,並且傷的不輕。他麵色蒼白是因為大量失血,甚至他的內臟也有內出血,所以呼吸間才會帶有血沫,他現在是難得的虛弱狀態。

今晚是天賜良機。

“所以,你現在有什麼想和我說的話嗎?這裡可隻有我們兩個人。”

玫瑰似乎對安室透的計劃渾然不覺,湊在他的耳邊,壓低了聲線,挑釁般的低語。

他和安室透認識他的時候一點都不一一樣。

陽光,開朗,溫暖,都隻是他偽裝出的討喜表象,現在出現在安室透麵前的才是真正的他。又或者說真正的玫瑰。

“我該稱呼你什麼,姬野淩還是薄荷朱莉普,又或者玫瑰”安室透滴水不露的表現出波本應該有的反應。

呼吸聲此起彼伏的在兩個人之間蔓延。沒有人說話。

荻原研二的屏幕那邊不時傳來居酒屋裡喧鬨的雜音。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似乎想要勸酒。但遍尋不到他的身影,於是舉著酒杯大聲吆喝。

“HAGI呢,HAGI那個家夥躲到哪裡去了!”

黑暗中什麼都看不分明,看不真切。但荻原研二有一種感覺,屏幕對麵的人好像笑了,微微勾唇,很輕很釋懷的笑,如釋重負。

像是在說,太好了,有人陪在前輩身邊,那我就放心了。

獲原研二忽然意識到,姬野淩今夜打電話給他,可能並不僅僅是想要得到自己的安慰,而是,————他擔心自己和他一樣,孤身一人,沒有人在這一天相伴。

“看來你還沒有搞清楚。”

安室透感覺玫瑰看向自己的眼神是一種無聲的嘲諷。

“那就告訴你一件事好了。”

黑暗中他靠近安室透的耳畔,低聲吐露出一個秘密。

“我才是玫瑰,至於你口中的姬野淩,他是我的弟弟。”

他向安室透挑了挑眉,飛身後撤。“再見。”

身影像是鬼魅一般消失在晃動人群之中,安室透象征性的追了兩步就停下腳步。

玫瑰的消失與抓捕不能與他有所牽連,剩下的事情是景光的職責。玫瑰現在受了重傷,他並不擔心景光。

安室透敲了敲耳麥。Hiro。

“了解。”諸伏景光低聲回應道。

K

“GIN,目標已經擊斃,可以撤離了。”基安蒂將狙擊槍管從窗口中收回。

黑暗中亮起的兩道光芒信號就是最佳指引,她心滿意足的在瞄準鏡中欣賞到了他們臨死前驚慌失措的表情。

還有一個人,他們的女兒,川藤理惠。那位先生的命令是不留活口。既然她今天不走運跟著父母出來,那就沒辦法了。”

琴酒冷漠不帶有一絲感情的聲音在頻道中響起。

他的手下留情給過一個小孩就足夠了。其他人與他並無關係。

“誒可是。”

基安蒂很想發火,那個小孩身上又沒有手機指示,茫茫人海之中她怎麼擊斃那個小孩。但她不敢,這個隊伍中沒有人敢對琴酒這麼做。

姬野淩嘖了一聲,連通耳麥加入通訊。

“沒關係,那個小孩交給我,你們先撤離,還有一分鐘,供電恢複。”姬野淩出聲說道。

“我不能開槍,我的槍上沒有裝【消】【蜀】,我會把她的死亡偽裝做失足人群踩踏。”“可以嗎”他向琴酒請示。

“交給你了。”

黑暗中,有小孩細弱的哭聲響起,呼叫著爸爸媽媽。細細微微的,顫抖的像是剛斷奶貓患的叫聲。

是誰家的小孩和大人走丟了吧。有好心之人想要打開手電幫忙找一找。

那道聲音卻突然停止消失了。

噓————姬野淩上前幾步。

熟悉的嗓音與麵容,川藤理惠一下子認出了姬野淩。姬野淩朝她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和爸爸媽媽走散了嗎”

“來,跟著我,我帶你去找你的父母。”

姬野淩牽住理惠的手,人類幼患暖暖的掌心,牢牢握住了他冰涼的手指,跌跌撞撞的邁動短腿跟在他的身側。

川藤理惠不知道姬野哥哥要帶她去哪裡,但是她相信姬野哥哥。有他在的話,一切困難都會被解決。因為,他是正義的警察啊。

……烏鴉啊,為什麼歌唱……因為在那高山上……

有七個最可愛的孩子等著她回家……”

姬野淩低聲哼唱悠揚童謠,聲音輕的像是怕驚走江麵上的水鷗,溫暖的火光在他明亮眼瞳裡明明滅滅,卻無法融化眼中寒冰一般的神色。

“哥哥為什麼不唱《櫻花》啦。”他唯一的聽眾對他唱的歌曲很是不滿。

姬野淩用冰涼的掌心捏了捏她的手。“今天不適合唱那首歌。”

血腥味越來越濃,像是裝載血液的貯存罐被打翻了。

原本這股味道應該格外刺鼻,可現在它被掩蓋在河畔的水腥氣,人群的汗水,以及不同的香水味中,漸漸淡去。

姬野淩的眼睛在黑暗中也可以視物,他清楚的看見前方不遠處在地麵上滑動粘膩的紅色液體,像是工筆大師肆意的潑墨一般,留存在水泥鑄就的橋麵上。

他停住了腳步,解下自己的領帶,將其纏繞在川藤理惠的眼睛上,在腦後鬆打了一個蝴蝶結。川藤理惠伸手好奇的摸摸眼睛上滑溜溜的織物。

“玩個遊戲,理惠再睜開眼時,就能見到爸爸媽媽了。”

姬野淩簡短解釋道,重新牽起了她的手,走過橋麵上粘膩的血汙與兩具漸漸發涼的屍體。

【不像你的風格啊,我以為你會什麼都利用的。】

姬野淩頓了頓,飛速眨了一下眼。【因為小孩子沒有消化痛苦的能力。】

【那為什麼不乾脆一家都救下來。】係統杠他。

【因為我是偽善者。】姬野淩不為自己做辯解。

【我會為他們遺憾,但我不覺得殺掉他們是錯的,我吃掉他們,利用他們身上的所有價值,像是深海裡大魚吃小魚。】

【最起碼,這些人被我吃了,所產生的價值總好過於渾渾噩噩的活在這個世界裡,然後在某天因為某種無聊又降智的理由突然成為動畫組筆下的死者。】

他頓了頓,聳了聳肩。【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係統罕見的沒有反駁他這種歪理,而是轉移了話題。

【你真打算把她扔下去橋麵高度確實不會致命,但是水流會把她一路衝進入海口。】

【會有人去救她的。】姬野淩肯定的說道。不是自己這種人,這一次,去救她的會是真正的,正義的警察。

長橋已經快要走到儘頭,再走一段下坡,這段旅程就要結束了。姬野淩也已經看清了橋墩下,壓低了鴨舌帽的男人。

——諸伏景光。

他停住了腳步,不再向下行走。而是拉著川藤理惠向一側的橋畔靠近。

20,19,18,17.....

姬野淩靠在冰冷的石橋欄杆上,在心裡默數。

諸伏景光有所預感的抬起了頭,某個刹那,他感覺自己在被一道目光跨過人群所注視。

5,4,3,2,1..

五光十色的燈倏地亮了起來,映得墨藍天幕恍如明亮白晝。七彩燈光如霓虹般躍過城市濃稠夜色。大部分人的眼睛一瞬間從極暗環境轉為極亮,還沒有反應過來。

隻有諸伏景光的目光在一瞬間鎖定了不遠處,倚在石橋欄杆上,對著他微笑的青年。

明亮光輝映照在他蒼白臉龐上,如同翻來覆去的無數個最深夢魘裡那樣,他笑著用口型對自己無聲示意。

“找到你了。”————蘇格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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