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小心翼翼地卷起霜白的奶油醬送入口中,入口的瞬間,琥珀色的雙眸滿足的眯起。
萩原研二盯著餐桌對麵的人出了神。
姬野淩吃東西時酷似某種小動物,完全意識不到自己現在的動作在彆有用心的人眼中看起來是多麼的……
……誘惑……
“嗯?”
姬野淩察覺到一道視線停滯凝固在自己身上,抬頭看來,眼神無辜又茫然。
萩原研二倏地驚醒,不著痕跡的偏過了頭。
“沒有,我朋友有點忙,不是他教給我的,是我自己研究的,。”
他迅速轉移話題,回答姬野淩之前的問題。
這是委婉過後的說法。
真實情況是zero接到電話後,先是心情不錯地調侃他今天難得不去警視廳食堂,改為在家做飯,一邊摩拳擦掌準備遠程語音執導。
充滿同期友愛的其樂融融氣氛在zero聽到Lasagna這個單詞後就消失殆儘。萩原研二隻聽到電話對麵的人發出一聲頭痛似的輕嘖。下一秒聽筒裡就傳來嘟嘟的忙音。他再撥過去時,電話留言已經變成,“很抱歉,用戶正在忙碌中,請稍後再撥。”
。
忙個鬼,忙著在咖啡店裡給每一杯拿鐵拉上奶油拉花嗎?
“誒——原來是這樣子。”
姬野淩注意力迅速回到麵前的食物上,用叉子舀下還拉絲的千層麵。
“是啊。”
萩原研二心裡忽然有點緊張,他不知道姬野淩會給出什麼評價。為了掩飾自己的在意,他低下頭去綴飲冰咖啡。
再抬起頭時,萩原研二撞進一雙閃爍的明亮眼瞳中,那雙眸子眯了眯,其中劃過一絲笑意。
姬野淩語氣認真的說。
“謝謝。”
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道。
“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sagna。”
他說的鄭重其事。萩原研二不相信。
自己的廚藝是什麼水平,他自己心裡也清楚。最好吃的千層麵什麼的,這也太誇張了。他也切下一塊送入口中,咀嚼兩下後,漸漸皺緊眉頭。
麵餅烤的過於乾硬,白醬又因為加入太多牛奶和黃油,從而導致口感偏膩。即使是由萩原研二自己來評價,這也是一份空有千層麵形狀,卻毫無靈魂的作品。也不知道小淩麵對是怎麼開口的稱讚下去的。
萩原研二的神情訕訕。
“雖然很感謝你照顧我的心情說出這種話,但不用違心勉強自己也可以哦。
姬野淩眨了眨眼,手上動作不停的又切下一塊。
“沒有違心,我是真的覺得很好吃。”
剛烘烤出爐的千層麵熱乎乎的,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奶油的甜香飄散在狹小餐廳的每一個角落。
姬野淩小口仔細品嘗著盤中的食物,仿佛他正在吃的不是一份普通的千層麵,而是由米其林餐廳主廚親手製作的極品佳肴。他每一口都吃的很慢,像是要將這頓飯的味道牢牢刻在記憶裡。
咽下最後一口後,姬野淩低頭看著已經變空的餐盤。
“以前沒有人特意為我做過飯,所以我一直很想吃一次彆人親手做的飯。”
雖然很難以啟齒,似乎說出這些就徹底證實了他內心深處潛藏的渴望,但他還是坦誠的說了出來。
取回從前人格交換期間缺失的大部分記憶後,他看到過很多次Julep與蘇格蘭相處時的記憶。
——可以稱作家的屋子,明亮的暖黃燈光,親手做出的飯菜。
這些,是他統統沒有感受過的經曆。
他以為Julep孑然一人。
可事實是,這個世界上也會有在意那個家夥的人,那個也得到過彆人的特殊對待。
這麼說來,蘇格蘭對Julep來說應該也很重要吧,Julep應該不僅僅隻把他當成一個新奇的玩具。
哪怕編造謊言也想停留在他身邊的人,怎麼會隻是玩具呢。
他以為他與Julep截然相反,可到頭來他們殊途同歸。
他現在對萩原研二做的事,和Julep對於蘇格蘭做的又有什麼不同呢?都是以欺騙開始,由謊言編織出的美夢。
大概是因為姬野淩沉默的時間過長,讓萩原研二誤以為他因為提起從前的事,情緒有點沮喪和低沉。
於是故作輕鬆的開玩笑道。
“沒問題,你什麼時候想再吃我做的飯了就直接來,我保證會一直在我家餐廳給你留一把椅子。”
“
姬野淩從回憶裡抽身而出,唇角浮現一抹隱隱笑意。
“前輩是笨蛋。”
他毫不客氣的回答道,隨即抬眼直視萩原研二。
“好吃的不是千層麵,而是因為是你親手做的。所以無論是什麼我都會覺得好吃。”
他抬起了頭,直視萩原研二,毫不掩飾眼中熾熱坦誠的情緒。像是有一從燎原的火,從姬野淩眼中躥出,直直燒到萩原研二心裡。
萩原研二臉頰微紅的彆過了頭。
——什麼叫做因為是你做的,所以都好吃啊。
小淩這樣說……
…….也太犯規了吧。
萩原研二以前也談過不少戀愛,對甜言蜜語與戀愛裡常用的小花招也算是精通。可此刻麵對這最簡單直白的話語,他卻毫無還手之力。
人們習慣了在愛裡機關算儘,用儘手段,卻漸漸怯於表露心底的那份熾烈與真誠。似乎隻要說出來,就會在這段關係中低人一等。隻有小狗從不害怕展露自己的喜歡,小狗喜歡誰就坦坦蕩蕩的對誰搖尾巴。
萩原研二呼出一口氣,重新轉回了頭。
下一秒他錯愕的怔愣在原地。
冰涼手指輕輕落在他的側臉上,沿著唇角虛虛擦過,一觸即離,如同振翅飛走的蝴蝶。
萩原研二愣愣的看著眼前傾下身子的姬野淩。燈火倒映在他柔和的琥珀色眸子裡,如同流淌的濃稠蜂蜜糖漿。
某一個瞬間,他們之間的距離無限的近。
近到他以為姬野淩下一秒就會低頭吻上來。
“這裡,沾到了。”
姬野淩坐回位子上,給他看指尖上的麵粉。是萩原研二之前不小心沾在領口上的麵粉,伴隨他剛才轉頭的動作,蹭到了下巴上。
“你剛才好像長了白胡子的老爺爺。”
姬野淩輕笑。語氣比之前輕鬆許多,消沉的情緒已經消失殆儘。
“啊,嗯嗯,你說的對。”
萩原研二心不在焉,仍在恍惚。剛才那個瞬間,他甚至沒有反應過來自己應該做出什麼應對。隻聽見心臟在胸腔裡發了瘋般的跳動,到現在仍未停止。
砰,
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
體溫開始漸漸升高,雙頰隱隱發燙。糟糕,他現在臉上一定已經泛起一層明顯的紅。
“我吃飽了,煙癮犯了,我去陽台抽根煙。”
察覺到這一點的瞬間,萩原研二噌的站起身,落荒而逃。徒留姬野淩在原地詫異又困惑的看著他的背影。
秋夜裡涼爽的風溫柔拂過城市上空,發燙的雙頰漸漸冷卻下來。萩原研二對著遠方霓虹閃爍的靜謐夜空呼出一口長長的煙霧。
不可以再這樣子下去了。小淩隻是對於感情有點遲鈍,又不是缺乏觀察力的笨蛋。相反,他作為SAT,最不缺的就是直覺與敏感度。現在的遲鈍隻是因為他從未往自己或許喜歡他這個方向思考過。
可如果自己繼續這麼沉不住氣,遲早會被看出端倪。
萩原研二不想嚇到他。他的想法是一點點靠近,悄悄的試探,在沒有確認他喜歡同性之前,他不會讓小淩察覺到這份好感。
如果試探到他不喜歡同性,那麼萩原研二就會讓自己的這份感情死在心裡。
他是喜歡小淩,但愛並不可以成為放肆的理由。如果不合適的話,他的情感對於對方來說隻是一種沉重的負擔。
萩原研二不想給姬野淩留下糟糕的記憶。
想明白一切後,他拉開陽台的門,回到房間內。餐廳裡空空蕩蕩,廚房的門半掩,嘩嘩的水流聲從裡麵傳來。他循著聲音找過去,姬野淩正站在水槽前清洗碗筷。
萩原研二停下腳步,倚在廚房門框上,站在他身後,看昏暗燈光落在姬野淩的影子上,曖昧又悠長,仿佛從他們身邊不知不覺悄悄溜走的所有時光。
……好像白胡子的老爺爺。
萩原研二心裡一動,腦海裡突然閃過姬野淩剛才說的這句話。
或許姬野淩說那句話時隻是突發奇想。但萩原研二聽到後第一個下意識的反應就是,
——如果能真有這麼一天就好了。如果真的能陪姬野淩走到生命最後的人是自己就好了。
感受到了身後的視線,姬野淩關上水龍頭。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怎麼了?”
燈光落在他的側臉上,他回看向萩原研二的眼神格外柔和。
萩原研二搖了搖頭,沒有回答,隻是含笑倚在門框上等他。
姬野淩將清洗乾淨的碗筷一個個放進壁櫥裡,耐心的擺放整理好。
全部收好之後,他站起身。
“前輩,我星期一就回家了。”
萩原研二一愣,原本想要說的話,頓然全忘了。‘
“怎麼這麼快?”
他總覺得姬野淩好像昨天才搬進來。小心翼翼地跟著自己回家,進門的時候神色裡有一絲不知所措。像是因為突然闖入彆人的私人空間而束手束腳。
“我都住在這裡打擾前輩很久了。
姬野淩聽到這句回答後,哭笑不得,滿臉無奈。
“你可以一直住下來也沒有關係……”
萩原研二的挽留未經思考便脫口而出。
“我不能一直留在這裡的,我有必須要回去的地方。”
姬野淩彆過了視線,將臉轉向窗外,隔著白霧氤氳的窗扇,望向樓下路燈流火通明的長街,眼神仿佛在看什麼更遠的地方。
彌漫在二人之間的漫長沉默像一種無形的拉拽與僵持。
片刻後,姬野淩歎了一口氣。
“前輩,你之前說周末一起出去玩的話還算數嗎?”
“……你想去哪裡?”
萩原研二知道姬野淩現在這副樣子,就是已經打定主意,自己不可能留的下了。舌根傳來微微發麻的苦澀,他勉力壓下心裡的五味陳雜。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很多次,他感覺姬野淩伸出手了,明明很多次,他感覺他們之間的距離無限接近,卻總是差一步,隻差一步。這一步卻猶如天塹,阻擋在他們之間,任憑萩原研二千方百計卻無法跨過。
“能陪我去新竣工的海洋公園嗎,那裡有水族館也能看海,我喜歡海。”
姬野淩說這句話的時候,沒去看萩原研二的表情,用手指在玻璃上寥寥三筆畫了一張笑臉。
“好。”
萩原研二凝視著窗戶上那張對自己微笑的開心笑臉,聽見自己的聲音回蕩在狹小空間裡。
*
“為什麼會輪到安室哥哥陪我們來海洋公園?”
“就是哦——”
少年偵探團嘰嘰喳喳的的聲音,像是一群圍繞在身邊吵鬨的小喜鵲。
柯南滿臉無奈的跟在他們身後。
阿笠博士受朋友的邀請,去鄰市參加科學家大會,灰原哀放心不下他一個人,也一起跟著博士去了。於是隻有自己和這群小鬼一起來逛海洋公園。
“因為毛利老師想在家看洋子小姐的演唱會,所以今天隻能由我來代勞了。”
安室透好脾氣的彎下身,滿臉人畜無害。今天的他一身休閒裝扮,牛仔褲,連帽衫,看起來像是一個年輕的大學生。
“小鬼頭們彆抱怨了,安室先生可比那個隻會喝酒的大叔好多了!”
鈴木園子看起來對於這個人選倒是非常滿意。
“園子……”
毛利蘭深知自己閨蜜愛好帥哥的老毛病又犯了。
“有什麼關係啊,我隻是看看……”
鈴木園子小聲狡辯。天知道會在周末來海洋公園的隻有一家三口與成對的小情侶。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一個養眼的帥哥。這時候安室先生的存在就格外的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