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還有一事我要和您彙報。”明清荷正色道,“桑巴今年到了去讀私塾的日子,但他不想去,林姐今天還見我還發愁,想請公子您去勸勸。”
遲子衿一手剝著葡萄皮,沒有馬上接上話。
他的聲音難得有些遲疑,“小荷兒,你覺得我該去勸嗎?”
林姐剛想送新鮮的蜜瓜來,一打簾子就聽到這句,她年長遲子衿幾歲,一□□康蜜色的臉上滿是不解,“王爺,您是咱們西漠國說話最有分量的人了,您的話桑巴一直都最聽了啊。”
遲子衿垂眸不語。
十年前,父王母後在靈族獸潮下將自己拚死護住,可是他們卻永久得離開了,與之共同逝去的,是大月氏部落的女王桑英。
大月氏部落一向對西漠王朝忠心耿耿,美麗英氣的女王陛下也不例外,桑英手持長矛,率領最精銳的騎兵衝在了所有西漠人的麵前,用鮮血破開了一條全新的生路。
她死前托孤桑巴給西漠國主照顧,沒有人會忘記英雄的後代,尤其是他,隻想用當年靈獸族的鮮血為自己的王座加冕。
紅色如鮮血的記憶讓遲子衿的雙拳不禁攥緊,林姐見狀訥訥不敢言,不停地用眼神去瞅明清荷,後者回她一個輕輕的搖頭。
遲子衿終於出聲,“桑巴自己想乾什麼?”
林姐鬆了口氣,“小公子他的愛好還真是與眾不同,”林姐咽了下口水,“他不習武,不愛文,獨獨喜歡禮佛。”
明清荷也麵露意外,要知道桑巴的父母一對能文善武的人中龍鳳,大月氏女王桑英騎射卓絕,政治經濟更是一把好手,大月氏王夫在大戰前染病去世,卻精通音律,刀法尤其精湛。
這樣一對精英父母生下來的孩子卻獨獨偏愛禮佛,說起來大月氏也沒人這樣做啊。
反倒是西漠邊境九曲河畔,因為靠水吃水,為了保證來年風調雨順,水官廟尤其香火旺盛,供奉著青龍與他的徒弟林間鹿神,說起來全民供奉也沒什麼奇怪,遲子衿每年都要去個兩趟祭祀,但是桑巴口中的禮佛顯然不是如此,他說的是南無阿彌陀佛,據說是能開導苦難、靈魂安然在極樂的神佛。
這個供奉的人就少了,甚至可以說是百中存一,不光是更多人比較實際,有水喝有羊肉吃就好,還有大半是聽不懂佛經教義的,遲子衿不鼓勵不支持,通曉生死智慧的人本就是少數,沒想到桑巴小小年紀既然有此佛緣。
遲子衿若有所思,注視著眼巴巴看著他決定的桑巴乳娘,桑巴最親近的阿嫂,有些動容,如果不是真把小殿下當自己親生的一般疼愛,誰會在孩子正愛吃糕點的年紀就為之計長遠呢。
“把桑巴叫過來吧。”他鬆口。
桑巴忐忑不安得進入帳篷,一炷香後,蹦蹦跳跳得離開。
林姐問王說什麼了,小男孩燦然笑道,“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
帳篷內,明清荷臉色古怪。
“公子,你剛剛說話的語氣十分像先王後。”
遲子衿眯起眼,“是在說我充滿慈愛?”
明清荷忍不住笑出聲,“這可不是我先說的啊。”
遲子衿微笑頷首,追憶往事如煙,“如果以後我能有小孩,我能像我母後一樣對他,實在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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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巴,你確定好了嗎?可能以後你會被同齡玩伴笑話不通詩書,不精算數,不懂功夫,你做的每一步都和常人與眾不同,這常常會帶來他人異樣的眼光,一路上都會有人嘲笑你的選擇,因為你的身份尊貴,很多人都會看著你的所作所為。”
一連聽到幾個“不”,桑巴有點慌,“我不知道……這聽起來很可怕。”
“人言可畏就是這個道理,但你的人生還是要看你自己決定。”
桑巴猶豫了好久,玩伴的笑容和聽懂佛理後內心的喜悅像兩幅畫麵反複交織在眼前,他也隻是個小孩子而已,“遲哥哥,你也會嘲笑我嗎?”
父母在他還不記事的年紀就早早逝去,好多人覺得他該悲痛,他也確實悲痛,好多人勸他活潑,他也確實恢複活潑,可他內心深處充滿疑惑。
“我不會。”
“為什麼?”
“我小時候也離經叛道,最愛的事情不是簡單的品茶,而是花費數日親手煎一次茶,我不厭其煩得一遍遍調著鐵鍋的火候,嘗試自己覺得最好的味道,哪怕它和茶